“欢迎来到加囚泽,比尔·琼斯。”
这是景格尔对比尔重复的第九遍问候了。
眼前这个头发都给浸得漆黑的男孩已经在血池里翻头覆脑有好一段时间了,每一次惊醒后他的表情都足够丰富到上台演一出无声剧,从双眼直瞪着的震惊慢慢脱离了欣喜,待大半身体泡在水中沉重得都无法划动,他那张覆了层血皮片儿的面庞惊恐得下颚乱颤,任由血水在他的外唇和嘴里匀捣。直到腥臭的黑水冲灌进腔囊里头堵塞得通不过气,比尔一口涩水连呛的口鼻里头满是污涕液,泡得雪白皱胀的手脚隐约布着青蓝色的脉经无力地钻着踱着,像极了患上瘟疫后病痛交加后,濒临死亡时无力的哀嚎。
这是一只折断了翅膀扣卸了羽翼的乌鸦木偶,链接着四肢骨干的细线不断脱离,有的只是无意识下的挣扎,然后在不自觉中迎来了下一次的晕厥。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血池,这只孤独的鸦从头到尾都只是在血水里翻腾和咆哮,胡言乱语地囔囔些凡尔利亚地方的话语。
“还不够…”景格尔摇头默念了一句,手背低垂着顶在木椅的扶手上,挤眼对着血池前的景象露出了痛苦而不安的模样,当然,这肯定不是因为看到比尔的反应后表露出来的,从头到尾他一直都显得毫无生气,真的就如同被秘术吊着命强撑下来的痛苦。
那种想要安息却得不到解脱的折磨感,是他们这些渴望活下去的过客所无法理解的。
“可是…大人,已经过了议会要求的限度了。”科多老大一个粗眉大眼的粗膀子硬汉现在弯着背站在景格尔身后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在黄火星子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麻木。
加囚泽的圣水从来都不是给抓来的囚犯拷问折磨用的,人们不会对这群象征不详的东西产生过多的畏惧和惶恐,油然而生的厌烦和焦虑会在无形中漫上人有些麻痹的心,直到无法再进行拒绝。
而在一次又一次面对希望后又大梦初醒从绝望里惊醒,换做谁也抵不住这样来回不止的折磨。
景格尔看着手上的破木盒子,不经冷笑了会儿放在了一旁,凡尔利亚的那群家伙在这种情况还能弄到这个“吐真剂”也算是不容易,可惜他们几千年来信仰的死主,从来都只是一个震慑人心的作用,无关是敌人还是朋友。
连那个自称死主之女的婆可都说过:“死亡终将降临,何况只是这些凡人。”
“我们是刽子手,不是监督人…”景格尔揽起手在空中抓了个拳头,再张开嘴却因为压着身子好久没说话,喉咙扯动连带着声带颤动开来,一时嘶哑得什么都将不出来。
科多轻吸了口凉气,连续眨了几下眼睛从刚才的茫然中缓过神来,起身走向血池,挑手捞起又一次溺晕过去的比尔放在了一旁的石头座位上,手靠在比尔有些划破的白下巴猛一翻抬。本就没坐稳的比尔半晃荡起胳膊没扒住东西,失去平衡砸到了脑后石墙垒上,人瘫软在凹凸不平的石块道上,嘴里吐着透明稀薄的血水和还没消化完的食物残渣。
圣水的威能在东方被称为洗礼之路,即使是深修大半辈子的苦行僧浸泡完圣水后也一样会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徘徊,直到失足落入满是乌鸦等待的谷底,而今天科多甚至绝对景格尔这么做有些残忍。
人在面对他们所不知道的东西会产生无形的抵抗,而且多多少少都会掺杂些恐惧,加囚泽的圣水很少用于私刑,以往来说这一般都是在加囚泽的坎库协会三分之二票数通过后统一执行,用于惩罚依赖却不尊敬神明的教徒或是背叛加囚泽教义的无耻之徒。当然,那些崇拜于太神却违背了太神玛法一开始教义方向的黑教团痞子们自然免不了在圣水中获得灵魂的升华。
之所以说起来残忍,科多曾经亲眼目睹过一位东方的苦行僧在三番五次的圣水洗礼下不断退缩直到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那次以后加囚泽的坎库协会才真正开始减少圣水洗礼的频率。没有节制的施行圣水洗礼的结果总算是对坎库协会的成员们意识到,即使是古神的后裔,在无意义地执行极权下也会沦落历史洪流下的沙石。
一般来说圣水的洗礼不会超过四次,当然那是在坎库协会的成员们监督下。而那次苦行僧死亡前洗礼的频率,应该已经接近了现在比尔的次数了,算下来这也应该是他第十次从噩梦中惊醒了。天平从来都是没有任何倾向地保持着万物规则本应处在的位置,而比尔只是单纯在自己的梦境中狂奔呼号,最后梦醒后被拉扯回原点深陷在漩涡的中心。
相比而言,此时的石窖才是比尔最不想接受的地方,毕竟接连不断的折磨已经让这个看起来都算不上强壮的孩子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了。
“摩德瑞姆给滑溜大的赌徒,可不能算一般人。”这滩圣水污浊得已经是连再明亮的灯火都照不出光影了,其实连景格尔自己也在骗自己比尔这个继承了摩德瑞姆称号的赌徒应该是能抵过这段曾经给防伊皇子用过的圣水的。
因为很有可能比尔是真的不知道摩德瑞姆的具体去向,但圣水洗礼就是从精神层面的不断刺激,甚至可以激发他脑内自主选择性遗忘的一些东西,从头到尾景格尔只让科多在比尔身旁强调“摩德瑞姆”这个名字,直到他能在断片的时间中切出一些自己需要的画面。
“你看,这不是爬起来了…”看到比尔从倒趴着翻身半跪在地上时心里一跳,病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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