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女儿要留着给你养老送终。”
两人又苦笑一番。
“哎?你家老头子那边到底还有没有钱啦?”那中年男子问出这一句的时候,显然有些难以启齿,却又是厚着脸皮说了出来。
叔叔并没有马上回答,沉默片刻之后才回复了他:“没了,那老厂的钱,不都扔进去了吗。”他半句半句地说着。
“什么老厂不老厂,那是老厂吗?那也就是厂门口一家铺子嘛!”
“你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你也没做多大贡献啊。”
“我能跟你比吗?我爸和你爸,一个老农民,一个老厂长。我说啊,你再到你爸那里想想办法吧。”
“老头子脾气大,我看是没什么招了。”
那男人再想要侧过头来说点什么的时候,猛然发现了坐在后排的夏语墨,着实吓了一跳,惊恐地说道:“怎么还有一个人啊,她……她谁啊?”
“我侄女。”
“噢……”那男人若有所思,压低了音量,“就上次打狗把你推地上那个?”
叔叔微一点头。
“老头子,房子,给姐弟俩?”那男人说话声更轻了,蹦出的几个词似是一番暗语。
叔叔又一点头。
那男人不再说话,车子里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叔叔就将车子开到了家边上的大路上,把夏语墨放下了车。
夏语墨一路都被那中年男人熟悉的嗓音和似曾相识的侧脸堵住了胸口,直到下车才记起,那不是高卷卷的爸爸吗。
背着双肩包回到家的时候,夏子实果然在家中等着。
与夏子实一起吃过午饭后,夏语墨留着桌上的碗筷没收拾,垂头丧气地坐在了客堂的门槛上。
家里的这一道门槛,就好像是属于夏语墨的“充电器”一样,每次倚着门框坐在上面,两脚踏踏实实地踩着水泥台阶,庭院里的阳光洒在这一片,就像是悄悄给身体接上了电源。不过往常她都只在冬天和春天蹲坐在这里,眼下七月的正午,她刚坐一会儿,就被晒得皮肤发疼。
进屋后,她坐在了竹编的藤椅上,从阳光底下乍一回到阴凉之处,眼前一瞬间明明灭灭眼花缭乱。
在那片刻的不清晰里,她本能地朝夏子实看过去,看到那个长长的人影在厨房门口忙忙碌碌。十六七岁的他跟大部分男孩一样成日成夜地对电脑游戏着迷。不一样的是总要抽出时间收拾这个收拾那个,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恐怕游戏也玩不踏实吧。
过去的一些偶然间,夏语墨会忽然有意无意地幻想一下有父母陪伴的生活。那样的话,也许儿时临睡前还能听听故事,放学时会有高高的自行车来载自己,每个六一都可以去游乐场玩,考砸的时候还会被批评吧——尽是对别人的生活的复制黏贴,所以幻想了一番之后的夏语墨也并不会觉得有什么酸楚。
只是此刻想到——若是那样的话,夏子实就可以安安心心地打游戏了吧,又或者偷偷摸摸地遛去网吧玩,他只用担心会不会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揪回家去吧……想到这里才真觉得心酸难受。
耳中是厨房水池里哗哗的洗碗声响,夏语墨再也坐不住,朝夏子实打了个招呼便往外婆家去了。
夏语墨在外婆家呆了一下午,她本是要去问一问心里有关父母的那些问题,却因难以名状的奇怪情绪作祟而没有开口。外婆看到她登门时极为诧异,也没多说什么多问什么,只是招呼她在沙发上坐下后递上了许多吃的,又叫夏语墨替她穿了针线,做了些细碎的小活。
像是每天都见面似的,像是没有隔阂似的。
临走的时候,外婆没挽留,只是仍旧用塑料饭盒装了几只煎饺要夏语墨带回去给夏子实吃。
回家后,她收到了舟寒时隔两日的消息。
当时她正坐在庭院的大躺椅里,仰着脑袋看着被屋瓦圈住的小半片橙红的天空,看奇怪的一大群鸟呼啦啦地飞过去又飞过来。其它人家传来了各式各样又极为雷同的饭菜香气,晚风一吹,夹杂着远处的花香与青草香一起飘过来,恍惚间让她觉得是小学那时候的光景。只是庭院静得吓人,唯有露天的那只水池里滴滴答答传来些水滴声回荡在这四方里,再努力听,才能听见夏子实在里屋敲键盘的声响。
难得两人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共识,好好在家歇了这样一个傍晚——竟有种偷来了时光的侥幸心情。
静下来后,她再回想昨天外地的星空,回想上午爷爷病房里的对话,回想中午叔叔车上的愤懑,回想下午外婆屋里的昏暗和煎饺香气,似乎都是远隔千年的事了。反倒是儿时的触觉、听觉、嗅觉,仿佛一瞬间回到了身体里。
话说回来,静下来后的她才不得不感谢这一两天行程的忙碌,要不是这样,她恐怕始终都要沉浸在如同此刻的隐隐不安之中——她也曾害怕与舟寒失去联络,却没有体验过像此刻杳无音信之下的不安。与他最长时间的不联系恐怕没有超过24小时这样久,而这样的不安也未必全来自失联的时长,或许还真是那原本似乎不存在什么意义的距离在作祟。
原来真的是这样,他去了更远的地方,不能与他同时看同一轮月亮的时候,未知的可怕似是被放大了好几倍。直到身处这样的静谧里,夏语墨才忽然发现过去自己随意地揣在兜里的那颗心原来那么小心谨慎,原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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