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挡不住的小仙,不断落入阵中,再也没有出来。
巍因细细观察,蹙眉思量,竟然满头冷汗,束手无策。
他忽然看见那人身形一动下了车,转眼轻盈跃起,踏在云车之上,他衣袍烈烈,宛如一面鲜艳的旗,将头上珠冠顺手摘下,轻飘飘地扔向远方。
一张俊美的苍白的脸,嘴唇微抿,漆黑的眼中波涛翻滚。一道光芒自他额心迸出,他以元神为祭,将手中明黄的圣旨一分为四,化成四大神兽,以自身为饵,诱使四兽咬住四个阵角,竟然将这邪阵整个吞入腹中。
阵破。
破得艰难而糊涂,紫檀殿君上魂飞魄散,只剩满天破碎的纸片纷纷落下,犹如一场鹅毛大雪,无声解了天宫之围。
巍因握着行渊的手在颤抖,竟然没有想到,他手中这小小法器,成了紫檀殿无上风华的最后归宿。
他默然回到殿中,失魂落魄。
从此不穿红衣。
后来,他无意从问天镜中看见年少的凤桐神君随父出征,踩在云气中,衣袍翻滚,那绮丽色调,如血般猩红,映得少年的脸上都失了血色,那时他背对着巍因站着,抬手解下金冠扔在一旁,提着碧鸢剑,轻巧翻入敌阵,袍下有如金尾翎划过,满目光辉。
一大团白兔儿似的童子,一窝蜂地想要涌过去,少年抬剑划下一道仙障,将他们牢牢护在其中,侧过头来,只能瞧见他倨傲的下颌:“谁都不许过来,本君一人足够。”
他在心里哼了一声,果真有紫檀殿遗风,一样的轻狂……一样的傻气。
他又低头看着手中行渊发怔。
又两年,天宫困解,蛩戾终于被制,连遭天罚,一样落得魂飞魄散。
重华夫人的胎也差些没保住,直到五百年后,他偶然从窗口窥见一身素白的重华夫人,怀里抱着个小小婴孩,幽魂一般从窗边过,那小儿双眸漆黑,偶然睁了眼,定定望过来,一瞬间,如同故人归来。
可是只片刻,又哭闹起来,闭了眼,要母亲拍着哄。
再像也不是。
他终于明白过来,再也没有较量的机会了,那个三界最轻狂、最无礼的小子……他抛妻弃女而去,消弭在这世上,再也回不来了。
那一日,巍因府中传出鬼魅般的笑声,这位以木制技巧万物绝天下的上神,自此隐居,再不世出。
花,望天树旁的小小的收发室里,垂髫小童坐在门槛上,认真地数着信件:“一张,两张……”他抬起头来望着半空中,眼神沉郁迷茫。
咔哒咔哒的声音响起来,小木狗顺服地趴在他脚边,用硬邦邦的舌头舔他的脚踝。
巍因的手松开,掌心一只木刻的海螺静静躺着,无声地宣告地妥协。
“送给你。”
57.紫檀殿(下)
凤桐仍然在笑,只是眸中神色复杂,含着无声的喟叹。
凉玉并不伸手去接,掀摆跪在小童子面前,带过一阵灰扑扑的凉风。
巍因吃了一惊:“你这是为何?”
凉玉端端正正地行了大礼:“凉玉谢上神两次点拨之恩。”
巍因将那行渊往她手里一塞:“哼,你切莫误会,我若不加以引导,只恐你年纪轻轻走了弯路。”
正因为见过那人的折纸成灵,是何等磊落光明,风华无双,因此更见不得这黄毛丫头只凭血缘优势,胡乱摸索,随随便便将此招用在歪门邪道上。
说罢抬头,气急败坏地望向凤桐:“小子,你为何不教她点好?”
他默默看着凤桐的脸,思绪飘远了。倘若那人还在,性格心性,都同眼前这后辈差不多吧……由此看来,就算他在,也教不出什么好女儿来。
凤桐一脸讶异地指了指自己,却没说出什么来,闷笑着倒了杯茶,缓缓摇头:“本君管不住她。”
凉玉拧眉:“凤君浑说。”
“行啦!”巍因许久不待客,一遇到嘈杂的声音,便觉得耳鸣,吵得头晕,他从柜中取出一卷书来塞给凉玉,“这个也给你。”
凉玉奇道:“这是什么?”
他默默回头看向远方,许久才笑起来,面容奇异:“这东西于我已经没用,但现下对你却有用。你非但要修成你父君那么厉害的折纸成灵,还要知晓怎么去破。”
凉玉一时愣住了:“自己破自己?”
凤桐却肃然点头:“唯有如此,方能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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