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式风格的房间内外气象浑然一体,但此刻却有些透着诡异的滑稽。
错落着石渠、水池、花圃的后院一片颓圮,只有一只蒙着十几年来沉淀下来的灰尘的水红色灯笼在西之京那六月初的夏风里轻轻摇摆着,从红纱中隐约透出来的灯火影影绰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再一次在心中吐槽着“这灯笼像在招魂一样”,星瓒抬手拉开了纸门,刚刚鼓足勇气打算面对一个接一个破败肮脏不堪、等待着她无穷无尽的清理的房间,忽然怔住了。
房间里窗明几净,或者甚至说是一尘不染也不为过。藤条编成的坐垫整整齐齐地垒在茶几一角边,连案檀都还放在母亲顺手的位置。
她眯起眼打量着四周的墙上挂着的字画——因为十多年前西之京市内的空袭带来的强烈震感,记忆中的这幢和式别墅,在十多年前她带着弟弟离开这里的时候,飞散着尘埃和几乎碎成了齑粉的玻璃。母亲精心收藏在墙上的字画原先受到的恒温恒湿保护也因为战争而不复存在,那些脆弱的纸制品怎能保全下来?
看来这里并没有发生时间停止流动一类的神迹啊——辨认出了墙上的收藏品绝非原本的那些,她定下心来,饶有兴致地琢磨起了那些龙飞凤舞的字迹。
真原亮踢开脚上的拖鞋,直接仰面躺在沙发上,直到窗外的“阳光”渐渐斜射进了眼眶,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他才意识到自己对着天花板发了不短时间的呆。
左右两间相邻的宿舍完全没有任何的动静,不用去查显示在宿舍门口的值班表也能知道,恰逢陆勐罗、阿迪亚和香也、艾莲这两组人都在东皇重工值班的日子,亦即今天一整晚,整条走廊里都将是无限的寂静。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罕见的只是星瓒不在身边而已。
毫无目的地重新躺回沙发上,随手打开了电视,那张年过不惑、毫无生趣的中年男子的面庞伴随着令人生厌的语句再次出现。一年来,这个男子的五官都已经被地下居民难以忘却了,就和他那些被地下东方联邦的领导型ai们称作“强盗宣言”的讲稿一样,令人恨之入骨。
枕在脑后的手忽然一阵酥麻,他弹了弹手指,没有弹出想象中的文字信息,而是一张照片。
泡在墨绿色汤汁里的小羊腿……强烈的视觉冲击力终于给他带来了点饥饿感,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拉了拉滚动条,照片下的一行字这才显露出来。
“星瓒姐去了上面,天也不会塌下来,快点吃饭!”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的啊……
他撇了撇嘴,删掉了这行字,改成了一个“ok”的表情,按下发送。
他猛地拉开冰箱的门。冰鲜的蔬菜、禽蛋和各种稀奇古怪的原材料满满地塞了整个冷藏室,复杂程度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个双人宿舍中的冰箱,更难以想象现在这间宿舍只有一个人住着——其实,本来也只有一个人住。为了工作和照顾自己唯一的弟弟可以两不误,星瓒用奖学金为自己租下了这间双人间,以便在他状况不稳定的时候随时方便搬来一起住。
姐姐从来不喜欢那些粗制滥造的方便食品和半成品,所以教会了自己那一手被她引以为傲的厨艺。
他倚着流理台看着整个套间。即使这半年里姐姐很少住在这里,也能毫不费力就看出她经过每一处留下的痕迹。因为她的存在感太强,于他的生活中是这样,或许于她交际过的任何一个人而言,都是这样。
不对,不仅仅如此。
真原亮盖上锅盖,不去看锅内翻滚着的晚餐,低头去看自己的双手,还有套在脚踝上、蓝灯平稳地闪动着的虚拟运动神经组件。
因为你每一个行动,都带着姐姐的影子,所以才让你在这间房间、这幢宿舍、整个地下、乃至这个世界上每个角落里存在过的痕迹都留下了姐姐的气息啊——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着他这一点。
别忘了,就连你的存在本身,都是姐姐造就的啊。
手暗暗地握紧成了拳,似乎带着某种决心,他从口袋里拿出巴掌大的磁卡凝视了一会儿,搁在了笔记本电脑旁。
四下依旧寂静无声,明知来访者早已离去,整间和室中只有自己一人,星瓒仍是感到脑中的惊愕如同炸雷一般控制了全身的每一个关节,麻木感让她在某个片刻完全无法动弹,直到渐渐冷静下来,才感到冷汗已经让衣物湿漉漉地贴在了身上。
不加粉饰、泛着素雅而古早的暗黄色的墙壁上,静静挂着小野道风的书作。尽管被完全真空地封装在一层薄膜内,星瓒仍是凭着直觉便能料想到,那是如假包换的真迹。
她并非恐惧,只是强烈的好奇心支配着她,想要一探究竟、查出这个对母亲的品味了如指掌到几乎像是母亲的影分身一般的神秘来客究竟是谁的念头让她几乎要抓狂了。但平日里那根据蛛丝马迹便能推断出全部事实的洞察力宛如失灵了的仪表一般不断告诉她,这个来访者,只会是母亲自己。
不然还能是谁呢?是谁能够按着母亲的爱好将《玉泉帖》挂在原先同样悬挂着同一位大书法家的另一幅杰作的位置上?是谁会将一切原先已经散落遍地的陈设分毫不差地摆回母亲惯用的位置上?还有——她闭着眼从茶几下层摸索着拿出一个瓷罐,揭开小盖轻轻一嗅,那是母亲最钟爱的天授抹茶。
她盘腿坐在茶几边,四下看了看。如同打过蜡一般闪着暗光的红木地板上完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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