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儿放下针线,伸了个懒腰,准备收拾东西回屋去。忽然听见一管清亮的声音:“哎呀,累死了。”随着门扉响动,走进来两个人,正是小米和巧儿。
见李元儿在,小米笑着打了声招呼,巧儿则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小米是个会做人的,因着李大娘的关系,待李元儿十分客气。她过来和李元儿搭话,因其本就生得讨喜,加之刻意亲近,让人难以拒绝。
小米把李元儿的针线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眼,“妹妹这手真巧,比我做的强多了。”
李元儿脸一红,道:“我是才刚学呢,哪里有姐姐说得那么好。”
小米一脸得不可思议,惊诧连连:“不是吧?妹妹刚学就能做成这个样子?”
李元儿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小米这才相信了:“我娘老说我的手不是手,是棒槌。”
然后牵着李元儿的手,直夸她心灵手巧。李元儿自认脸皮不薄,但被人如此□□裸地夸奖,还是红了脸。
小米在大厨房是公认的嘴甜,一天到晚和谁都是笑嘻嘻的。而且就李元儿观察,小米就靠着舌生莲花的甜嘴巴,前几天哄得灶上的婆子把用剩下的几条鲫瓜子给了她拿回家炖汤。听说她家里还有个两岁的妹妹,小米的爹在马房当差,娘在浆洗房,家里孩子又多,家境也不太好。
待李元儿好不容易出了屋子,不由地长长出了一口气。再呆下去,恐怕她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从秀妞的屋子出来,已经是戌时过半了,李元儿见自己屋里有亮光,知道李大娘也回来了。
推门而入,只见昏黄的烛光下,李大娘正伏在炕桌上写着什么。
李大娘……竟然识字?!
李元儿上辈子生活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就是包煎饼果子的纸袋也印满了广告。那时她曾经抱怨过,不管是手机、电脑,还是报纸、杂志,到处都充斥着各种垃圾信息。
而她穿来至今,这还是第一见到和文字沾边的东西。
她能不鸡冻嘛!
识字是只有良民才有资格的,良民之中也要家境富裕的才有能力送子弟进学,并且多为男子。若是女子,识字的就更少了。一般的女孩子只要学个《女诫》,能看个账本就行了。
所以长辈们只会说“一只鸳鸯便绣了四天,以后如何替你夫君孩儿做贴身活计?别是被夫家嫌弃了才好!”而不是“你学了这么长时间的诗词,却还是打油诗的水平!”
只有那些钟鸣鼎食和豪门权爵之家中的顶级闺秀,才会和男子般请了西席在家读书识字,甚至附庸风雅的学些诗词歌赋。最终目的不过是给将来嫁人添些筹码,或是婚后更能讨夫君欢心。
试想,清俊儒雅的丈夫站在窗前突生感慨:“月有阴晴圆缺”。此时,温柔贤惠的妻子款款走来轻轻依偎在丈夫肩头,深情地说:“今儿是初一,月亮本就不圆嘛!”
多煞风景!没准老公一受刺激转身投入走文艺路线的小老婆的怀抱了。
这正是:不怕小老婆争宠,怕的是比自己有文化的小老婆争宠。
当然,比起才学,大多数人还是更看重女子的德、容、言、工。即便是大户人家也不是个个女孩儿都识文断字的,而李大娘作为一个厨娘,竟然识字,足以让李元儿震惊了。
要知道在这里,读书人是清高自傲的,是少数人。能读圣贤书的,那都是“官人”,更多的一般人接触不到书本文字。作为奴婢,自然机会更少。
“大娘在做什么?”她问道。
李大娘抬头便看见李元儿懵懂地看着桌上的文房四宝,以为她只是好奇和对识字之人天然的敬畏:“二十六是太夫人五十寿辰,我在拟菜单子。”
“哦。”李元儿点点头,古代人真是早婚早育,五十岁搁在现代,还没到退休的年纪。在这里却已经成了太夫人,再过几年,都抱上重孙子了。
“大娘,你会写字啊。”李元儿叹道,语气中带着不容错辨的欣羡。
“我娘是太夫人的陪房,太夫人自幼饱读诗书,而身边服侍的人也都随着学了些。这些都是当年我娘教我的。”或许因为想起母亲,李大娘端肃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比白日里柔和。
原来如此。
“想学吗?”李大娘看着眼睛仿佛粘在纸上的小丫头,心中一动,不禁问道。
“想的,想的。”李元儿迫不及待地连连点头。李大娘有些诧异,她们相处也有三四年了,李元儿总给她一种温吞吞的感觉,还没见她对什么如此感兴趣,也许…她真的很想识字吧。
细看之下,李元儿生着一双好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明亮,如山涧的泉水般,让人看着心都澄净起来。此时因为渴求,那双眼睛如夜空的星星,亮晶晶的,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李大娘看着心里一软。
然后她单用右手三指捏住了砚台上的石方,手腕沿着顺时针方向滑动,动作娴静优雅,李元儿不知不觉看得呆了。
接着拿起一张粗糙的麻纸,将毛笔在研好的墨汁里蘸了饱饱的一笔,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横平竖直,沉稳大气,李元儿不懂书法,只觉得这几个字写的并不十分漂亮,但却稳稳的像是一座山。
李大娘用手轻轻拈起麻纸,在手里掸了掸,又吹了吹墨迹,见已经半干了,指着纸上的字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李元儿大囧,一边跟着念,一边心中默默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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