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杏村,老林头家。
高氏如往常一般,坐在灶边纳鞋底,这些年来,林家老少的衣鞋都是高氏亲手做的,裁剪鞋样,填千层底,纳底切边,缝帮绱鞋,年复一年,这些活儿她早就做熟了。
鞋子若想耐穿,千层底得纳扎实,手头上做的这双是给幺女青穗的,高氏特地做大了一寸,幺女如今到了年纪,抽条似的长得飞快,鞋子做长些,有余地多塞些棉花,够暖和,也穿的久。
高氏心里想着小女儿,嘴边弯起拢柔柔的笑意,手下一针一线愈发用心,锥子用久了有点钝,需费力才能钻透厚实的鞋底,仅纳了十来针,高氏额前竟沁了层薄汗。
“惠儿!惠儿?”在屋外舂谷的老林头似是在喊她。
“啊?”高氏茫然地抬起头来,用手巾擦了擦额角,问:“他爹,怎么了?”
老林头站在门口处,朝着高氏大声道:“我说,这袋谷舂好了,捯出不少的糠料,方才老田从屋门口过,想跟咱换糠,给他家鸭吃。”
“糠吗?咱们家没养鸡鸭,”高氏招招手道:“你搬进来放床底下,到时看谁家要用,再给人吧。”
老林头无奈地叹口气,抬脚走进屋里来,擦洗干净了双手,才挨近高氏身侧,轻揉了揉她的耳廓,皱着眉忧声问:“听得清吗?还是不见好么?”
青天白日的,丈夫这般柔情蜜意,也亏得儿女没在家,高氏脸热了热,低下眼睑道:“无事,今日倒还好,不似昨天那样耳边净是轰隆隆响,就是还有点耳背,听不大见别人说话声。”
老林头手边替她揉着耳廓,眼看着灶边的药发愁:“这药究竟是吃的吃不得?”
自高氏拿着陈塘村寿翁仙人开的药方,从城里抓了药回来吃,起初样样都好,头痛病也治得差不几断了根。
可这碗汤喝久了,小毛病也显现了出来,身子却愈发虚弱,易出虚汗易疲累,更要命的是犯了耳鸣之症,药一碗碗的灌下去,双耳却一日日的听不见声。
老林头跑去杜李村问过崇郎中,李崇又看过药方子,斟酌地道:“我后又仔细查过医书,按理说这药方开得高明,是对症下药的,有些药吃了易犯困耳鸣,倒也常见,你回去让林嫂儿多吃些荤菜肉食,红糖炖鸡蛋羹之类,看看是否能见好些。”
为着治好高氏这病,老林头费尽了心思,听李崇这样说,他又特地跑去买了肉食鸡子回来,一日三餐的炖肉煮羹伺候高氏。
高氏看在眼里,心疼整日忙碌的丈夫,也担心在外奔波的儿女,举家都是为了她这病忙活,更不想轻易说出自己有何不适,毕竟比起头痛病发作来,犯困和耳鸣还能受得住。
“可以了,我好啦,”高氏笑着轻推了推老林头,又拿起鞋底做起活起来,老林头心疼道:“若是觉得累,歇会儿再做。”
“那可不行,”高氏娇嗔地瞪他一眼,又念叨道:“得赶在穗穗儿生辰前做好,我还得加快着手脚呢,幺妹儿总捡着两个姐姐旧鞋穿,长到现在也没穿过双正经新鞋,一想这事,我这心里头就发苦,到底是对不住她。”
老林头心头亦是一动,伸手拢了拢高氏耳边的垂发,闷声道:“无事,以后机会多的是,待你病好了,想给你闺女做几双鞋就做几双。”
***
转眼间林家兄妹来临安城已有大半月,这些日子,林青穗带着兄姐来回各个码头卖酒,生意有好有坏,好在每日多少能有些进项,到这日,将钱罐抱了出来,兄妹几人围在一起数了数,竟攒了有二贯多钱。
因再过两日就是林青穗十岁生辰,她兄妹四人想停业几日,回去同爹娘聚一聚,林青荞还跟青松商量,穗穗儿满岁生辰,要买点礼品才好。
除开近来赚的两贯多钱,林青穗手头上另有先前卖石斛用剩的银子,虽说身上还背负着重债,但林青穗乐观的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银钱得靠挣来,牙缝里再攒着紧着,也不济事,该花还得花,再说眼见到了腊月下旬,年货之类的也得着手备着了。
想到家里人这些年从没吃好穿好,林青穗心一软,松口道:“姐,咱们现在有些余钱,吃用也花费的起,要不都说说,过年想要些什么,咱待会儿去商铺一并买了。”
“好呀好呀,”林青芜合掌欢呼:“我想买只簪花”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青荞拍手打住:“不行不行,钱没挣上几个,哪能任意挥霍。”
“不是挣了这么多嘛,”林青芜撇嘴道。
“二妹妹,你只看挣得这么点钱,也不想想穗穗花出去多少,先前赁房子买器具,后头咱每人买了两身新棉衣,哪样不是大花销?”
林青荞到底年纪大些,一样一样心里都个数在,自兄妹几人到了城里,事事件件都得花费,花出去几笔大钱,挣得是小零碎,两两一抵,其实这二贯钱还没赚回本金来。
“无妨,”林青穗笑笑:“有进有出嘛,大头都花了,以后就是净赚,大姐,二姐想买的簪花,也用不了几个钱。”
林青芜眼馋隔壁朱俏丫头的绢花簪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小姑娘渐渐长大,起了心思比美爱俏,也是人之常情,林青芜自小不曾有过首饰,来城里之后,所见到的大姑娘小丫头,人人都有花花绿绿的首饰头面,戴上真是亮眼又好看。
她特地问过了朱俏,那支粉花簪子也不算太贵,五文钱就能买一支,还有更便宜些的花样,三文钱也能挑出好看的来。
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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