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殊澈饶有兴趣地打量了这纸醉金迷的世界一番,扬州果然是天下风月之最,这般温柔乡,哪怕是百炼钢也能化成绕指柔吧。他纵身飞起,身轻如燕,悄无声息地踏过脚下喧哗的砖瓦,落到了众多阁楼中央的无颜轩上。
无颜轩本是扬州城首屈一指的风月之地,如今门前却冷冷清清,连揽客的女子都显得无甚精神,被四周繁景一衬,显得格格不入。
燕殊澈向着四周楼外看了一圈,没见到埋伏盯梢的龟奴。他收敛气息,兔起鹘落,掠到了院中那颗槐花树上。槐花树纹丝不动,然而现在上面已经藏了一个人。
燕殊澈黑色的面巾下露出一双狭长的凤眸,眼尾自然带起一丝弧度。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仔细地将无颜轩的后院又观察了一遍,与白天一样,没什么变化。
他又将目光转向无颜轩的阁楼中。
这棵槐花树孤零零地立在院中,虽然突兀了一点儿,显眼了一点儿,然而视野是真好,燕殊澈白日就已经看好了这里。
不过现在嘛……看着对面房间中白花花赤条条纠缠在一起的两具**,燕殊澈默默地将头侧向一边。
“呵呵。”耳边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
燕殊澈忍不住一惊,回头一看,右边的枝丫上不知何时站了个黑衣人。那个人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此人不似燕殊澈般如临大敌,他虽穿着一身黑衣,但并是不紧身的夜行服,且站姿随意,不是刻意缩在树上。再向上就看不见什么了,那张脸被一张黑巾覆住,露出一双如星辰大海般美丽的眼眸,墨发披散。燕殊澈微微一愣,倒是好风仪。
这人能悄无声息地贴近自己身边,轻功必然了得,内息恐怕也是深厚无比。燕殊澈自身武功虽不说独步江湖,但也是少有的高手了,是以他断言,此人武功必定高出自己很多。倘若对方心怀不轨,燕殊澈相信自己今天难以轻易走脱。然而出于一个行走江湖之人的直觉,燕殊澈感觉对方并没有恶意。虽然他不再如方才紧绷,但也难以对之报以一笑,想象一下,任谁被取笑撞见春宫现场的尴尬时刻都不会开心,哪怕对方明白无误是个美人。
燕殊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不再看他,那人显然也没打算上前搭话,站在树上兀然有趣地欣赏起了无颜轩里的景色。无颜轩里的景色无非是……刚才还在取笑他,自己却看得津津有味,不知这样白肉交叠毫无美感的活春宫有什么好看的,燕殊澈暗自腹诽。没错,他不是尴尬被迫观看了一眼活春宫,只是觉得眼前的景象实在是上不得档次,辣眼睛……
他暂且不知对方的目的,那人大半夜地潜入这棵树上绝非是好玩而已,燕殊澈不打算在这样敌友不明的情况下继续探查。再者,本来一个人的地方如今站了两人,那个人还大大方方毫不影藏踪迹,再好的观测地点也被浪费了。
今夜注定是没什么收获,燕殊澈百无聊赖,准备回客栈去睡觉。正要跳下树去,一个小丫鬟突然走进了后院里,燕殊澈侧了侧身体,缩进槐花树的树冠中。
那小丫鬟也就是豆蔻年华,身子已经开始抽条,可能是营养跟不上,瘦瘦长长的,裹在那身不太合身丫鬟衣裙里显得束手束脚。
小丫鬟蹑手蹑脚地向后院的厨房摸去,她身体细瘦,走起路来半点儿声也没发出,轻巧地打开了厨房的门,燕殊澈看见一个老厨娘正倒在门板边上的椅子里呼呼大睡。小丫鬟正要进去,这时,大厅的门吱呀地一声又打开了,玉台春走了进来。玉台春一眼就瞧见了那小丫鬟,扬眉就上前戳着小丫鬟的脑门骂道:“好啊你个小蹄子,我说这半个月怎么厨房老是掉东西,原来是你偷的!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贱蹄子……”
小丫鬟被她戳得脑门生疼,又不敢反抗,急忙去拉旁边睡着的厨娘,一边哭一边道:“小青我是绝不敢做这样的腌臜事的啊妈妈,是前面有位客人点了咱们轩里的招牌菜,我这才来通知李大娘开火的。”
那李大娘猛地被人从睡梦中拉醒,迷迷糊糊中看见站在面前的玉台春,瞌睡醒了大半,立刻道:“是、是,有什么菜尽管吩咐……”
玉台春想着前面客人点的菜还在等着,狠狠剜了小丫鬟一眼:“你这小蹄子别给我手脚不干净,否则我有的是法子治你。”说罢扭头去了前厅。
燕殊澈见院子里没有人影了,准备走,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竟已经不见了。他摇摇头,提气飞上了无颜轩的屋顶,沿着来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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