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静谧,能够清晰的听到墙角里传来的几声虫鸣。太阳明媚的照着院落,虽是到了秋天,热度依然不减。我却如同躲在黑暗里,阴冷的刺骨般难受。
孔嬷嬷皱眉看着我,责怪道:“你胡说什么?”
“挽释有没有胡说嬷嬷自己知道。不是吗?”
无言的沉默。我心里一片冰冷。我安慰自己,怕什么呢?俗语曾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身边的人一个个的背叛自己,不到最后谁会知道到底是福还是祸呢?只是心里,有一点点难过罢了。
“赵轩派人把我找来的。他看你太辛苦,他不想……”
我忽然抱住她,泪水一串串的滑落,浸透了她的衣服,深深的一片水渍。其实我并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坚强,被人背叛的感觉太糟糕,特别是照顾我长大的孔嬷嬷,我更接受不了她的背叛。可是幸好,嬷嬷她没有。她没有。我感觉到她微微僵住的身子慢慢放松,她的手轻轻拍打我的背,是无声的安慰。
可是赵轩……又是赵轩。我狠狠的闭上了双眼。
“挽释!”哥哥独自站在门廊里看着我们,满眼的嫌弃,“要抱回房再抱,是谁刚刚一见面就要跑的,现在倒开始母女情深了?”
孔嬷嬷愣了愣。我以为她要生气,赶紧轰哥哥:“你出来做什么?来看我们情深不成?”
他猛一拍脑袋。“你不说我还忘了,我们要跟着彦修去他家,你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百闻不如一见,直接去问赵轩好了。
一路上也没有找到开口的机会。
哥哥跟朱彦修坐在马车夫的位置上充当车夫并探讨了一路医术,赵轩骑马随行,一路微笑倾听。我在月初的陪同下呆在马车里,整个人坐立不安。月初是孔嬷嬷带来的四个婢女之一,她最是稳重,最深得我信任。当初交托给孔嬷嬷训练的四个丫头,如今已顺利出师,可以再次回到我身边了。
“姑娘当初从人牙子那里买了奴婢们,随手赐了个名字就把奴婢丢给了孔嬷嬷。身边就留下瑾年姐姐一人。”月初有些嗔怪。
我尴尬的笑:“不是让你们轮流来我身边做事么?”
“哪里有整日待在姑娘身边的情谊?”
我想到瑾年,有些沉默。有些人就算日日待在一起,这种陪伴的情谊跟真正的利益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在离开宁夏之前,我的人在瑾年父母居住的老屋里,找到了大量钱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瑾年所谓对她父母的威胁,不过是引狼入室后的结果。世间事大抵如此,我早就该晓得。我悲哀的想着,月初她们四人都是弃儿,没有父母亲人制肘,背叛的可能微乎其微,我可以放心去信任她们的。
月初看我不应,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努力转移话题。
“姑娘,赵公子可是很照顾你呢。”
“嗯?”
“姑娘不知道吧,孔嬷嬷可是赵公子派人请来的呢。孔嬷嬷跟那人说话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旁边听着。他说赵公子看姑娘辛苦,想要嬷嬷去开解姑娘些。依奴婢之见,姑娘想的着实多了些,这可是不好。”她先是有些戏谑,最后却蹙起了眉,担忧道。
“那人长什么模样?去请孔嬷嬷的人。”
“哎?哦。挺清秀的一个公子。不算太高,有点胖胖的感觉。怎么了,姑娘?”她有些疑惑。
“没事,就是问问。”我敷衍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有种走进别人陷阱的危机感,可是却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我仔细的梳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顾嫂,孔嬷嬷的到来,都与赵轩扯上了关系。他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要求我们做,却偏偏选择这种私底下的做法,我有些不解,却找不到空闲亲自去问他。心情一时有些郁闷。
“彦修兄在读书一途上很有天分?”哥哥爽朗的声音入耳,我好奇的揭开车帘往外看去。
路边是几棵杨树,病恹恹的没精神。树叶黯淡无光,略有蜷缩。树干斑驳脱落,露出白色的内里。土路有些泥泞,凹凸不平还粘性十足,土褐色接连天际。
“夫子曾这般夸奖,只是我苦于亲人疾病,而庸医难治,遂弃文从医,研读医术。以期他日能有元景兄这般成就。”声音恭谨,略带几分仰慕。
这个朱彦修佩服哥哥?我不敢想象能大言不惭说出玉容难自弃的人竟去仰慕他人。
果真让人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这是何意?”原来是不小心说出来了。
“我也是醉了。”我晃着脑袋回答。
据传说朱彦修的故事是这个样子的。朱家是传承百年的书香门第,所以读圣贤书、习举子业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彦修自小就在家中族学上课,他天资超群,记忆力强悍,夫子对他可谓大加赞赏。
“日记千言,光大门楣有望啊!”白胡子老夫子摸着胡须,满面红光的夸赞。
平淡的彦修:“这太容易了,没有什么意思,我明日不来学了。”
夫子:“……”
于是民间有了“先生受资爽朗,读书即了大义,为声律之赋,刻烛而成,长老咸器之,已而弃去”的说法。
我嗤之以鼻:“就像一个人非常有当官的天分,年纪轻轻官就越当越大,然后不当了。”我耸耸肩摆摆手,“这可能么?”
当然不可能。这不过是大家族常用的手段。用来掩饰世家子不学无术的真相。特别是朱家这种书香门第,决不能出现医术这类杂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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