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了顿,“即使哥哥认为挽释错了,挽释也还是要这样做。”泪水已滑落,我用手遮住眼睛,轻轻道:“为了爹爹,为了哥哥你,更为了挽释自己。”哥哥始终沉默的脸终于变了,他看着我,近乎失声:“这些都应该我来考虑,挽释。我是爹爹的儿子,你的哥哥,这辈子都是。”他认真的看着我,灯火闪烁,明明暗暗如我的心情。这是哥哥的承诺,这般重。
“可是哥哥,”我认真的看着他,轻轻道:“挽释想陪你。”即使明知前方暗藏刀剑,我们也要坚定的走下去。
第二天,天空泛着鱼肚白,西方浅浅的挂着一弯月亮,几粒星子洒在上面。车马腾起灰尘,伴着一声声的吆喝,渐渐驶向远方。此时的东方,上方是掩盖在云霞中初升的太阳,下方是通往地平线的官道,远行的车马最终化成彩云在霞光中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几十天悲伤压抑,最悲伤的莫过于我亲手养大的大白走了。大白是我最爱的狗,父亲在的时候告诉我猫和狗是天敌,在一起就打架。我却放出豪言:我养的猫和狗绝不会打架。缠着父亲帮我找来了大小白,结果我只能无奈的看着幼小的大小白天天打在一起。吃饭打,洗澡打,睡觉打,无时无刻不在打架。
多年后的今天,当小白在树林里找到大白时,它已经死去了多时。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小白的眼眶周围,有泪水沾染。我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个意外,每天看着小白盯着饭盆发愣似在追忆以前打架吃饭的时光,心里总是钝钝的疼。哥哥说大白是中毒死亡,我想,在我们没有看到它的时间里,它一定误食了有毒的东西吧,以至于送了命。
我发现小白自大白逝去后就对我的贴身婢女瑾年充满敌意。我不知因何缘故,于是每次看小白的时候,就把瑾年支开。小白对瑾年的敌意让我伤脑筋,看着它尖利的爪子划伤瑾年,我只好在瑾年身上找原因。
我自认对瑾年不错,样样不曾亏待。可她见了我却像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浑身瑟瑟发抖。
我生了疑。
小白看见她就张扬着爪子要扑过去,我牢牢的抓住小白的胖身子,看着瑾年慌张的想要夺门而出。我忽的说:“大白的死与你有关。”
瑾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声泪俱下。“小姐瑾年没有办法,瑾年对不起小姐对不起老爷对不起大白。他们带走了瑾年的家人,若是瑾年不听他们的话,死的就是瑾年一家。小姐饶瑾年一条命,瑾年愿生生世世服侍小姐。”我一时呆住。
小白跃下去喵呜嚎着给了瑾年一爪子。我脑中一片空白,好久才颤着唇,吐出的字散着不成句:“你说……爹爹的……死,是你,是你动的手脚?”脑中有了一瞬的清明,大白的死,小白的敌意,大白的食物,爹爹的饭……
天旋地转间,我已经扑到瑾年身上掐住她的脖子,“我家到底哪里亏欠了你,你害我家破人亡。你家人虐待你是我收留了你。我拿你当姐妹,你就这样对我们?”愤怒铺天盖地而来。
耳边传来的几声猫叫换回了我的几线清明。我僵着身子松开掐着她脖子的手,狠狠的盯着她:“他们是谁?你怎么没被灭口?”
她捂着脖子死命的咳嗽,大口的喘息。
“我,我不知道。咳咳。上次奴婢爹来看瑾年,交代瑾年怎么做。”她抚着胸口,面带惊恐。“可是瑾年担心爹娘,当晚就偷偷跑回家,偷听到他们说一个都不放过。”她有些歇斯底里。“我害怕,我知道我是逃不过了。可我还是要逃,不能就这么死了。我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忽然有个黑衣人把我拉住。我真的绝望了,怕是要死在这里了。”她的眸子忽然充满神采,“可那个黑衣人他救了我,他居然救了我。还告诉我说老爷挡了太子殿下的路,让我转告小姐你要小心。还,还听到他自言自语说:‘他们真没有人性,居然在黄河堤坝上动手脚。’”
她不停的朝我磕头,“小姐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了,请小姐饶了我,饶了我。”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红着眼睛。我觉得我要疯了。“瑾年,瑾年不敢……”我一把把她掼在地上。
猫在民间一直有阴邪的传说。小白对瑾年莫名其妙的敌意,让瑾年心里发虚,忍不住露出马脚。我想,我真是幸运呀,要不然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爹爹离开我们的真正原因。虽然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它背后的丑恶。就像以前觉得竹厘子肉好吃,非要刨根问底,发现自己吃的是老鼠肉,然后再也不想吃那道菜。有些东西,我想着,只要知道表面就好了,何必追根究底。可是当我瘫倒在地上的瑾年,这个害死我父亲的刽子手。心里的恨意翻江倒海,手忍不住颤抖。
金秋九月,风景正好。自十里长亭始,两支车队先后离开。哥哥手中折扇啪的合起,他眺望着远方渐行渐远的车队,“挽释,可就咱们两个了。”我笑着瞥他一眼,“可不是,咱们两个浪荡子可以闯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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