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下午,何子都被池尘抱在怀里,抱了很长时间。江风吹动衣角,一如时间的循环往复,把人的思绪吹向回忆的深处。两具身子紧紧贴着,一个像是要把另一个给嵌到自个儿里,像是在等待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回家的路上,何子都坐在副驾驶座上,几次都把眼觑向旁边正专心开车的池尘的腿上。
“这是怎么了?”
“哦,没怎么。”何子都连忙收回目光,把头摆正,看着前面的路。过了会儿,她抿抿嘴,动了动喉咙,又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你的腿,现在天冷的时候,还疼不?”
池尘没想到何子都会问这个,一下子就把要出口的平常话给噎在了喉头。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松了松,又捏紧,一抹笑浮在嘴角,有点酸又有点甜:“不疼,都过去了。是媛媛他们跟你说的吧?”
何子都没有回答,放在腿上的两只手却缠在了一起。
“以前严重些,现在做了理疗后,恢复得挺好。”
何子都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放在腿上的两只手缠得更紧了。
池尘见状,心上不忍。把方向盘打了个转,他把车停在了路边。他觉得,既然两人都有情,又何苦这样把彼此死死地挡在外呢?
“小都,你心疼我了。”不是疑问,是坚决的肯定。
何子都听他语气里的笃定,抬起头又发现车停在了路边,才把头转向了他。依旧没说话,她把眼神定定地放在他的身上。
“小都,咱们,还好好的。好不?”一声微微的叹息之后,近乎委曲求全的语气让何子都一惊。
原来,她一直在害怕的,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脆弱。
此时,池尘的眼被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占据,那是一种长时间积聚后没法再隐忍的痛楚。何子都心猛地一跳,一个念头瞬时窜进她的脑袋。
她想,池尘,真的是,受够她了。
“我不知道。”她此时此刻纷乱的心只允许她这样回应。
“不知道?”池尘无意识地复述了她的话,像个被打击的孩子。
过了很长时间,车厢里静到压抑。
最后,车里的发动声掩盖了两人清晰的呼吸。
似有默契,回到家后的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话,各归各的房,照样过该过的日子。
何子都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做了。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不要再轻易地失去自我,以后的日子,她走的是自己的路,做的是曾经放弃的事,其他的,都可以先放放。可是,却又是一次又一次的,当她面对池尘的温情柔意,想起他曾因她伤害身体放弃自己,她那颗本就开始复苏的心就像被撕裂一样痛到不行。
她知道,她始终没法面对他,并不仅仅曾经受过的伤,其实更多的,是来源于她的懦弱。每次承受他对她的无微不至,她就忍不住心颤。她不止一次地想,这或许就只是一个梦,一个在梦中她才能感受到他对她的深情的幻想罢了。是梦,就终有一天会醒。她怕到时候那样的一种极度的痛,她没法受得住,就好像那只整日泡在蜜罐里尽享安逸的蜜蜂,猛然有一天却发现,所有的所有不过春日里的梦一场。那样的一股在极致美妙之后的怅然失落,可以在刹那间把人逼疯。
从老人院回来,屋子里却不复以往那般有柔意的光亮着。何子都看了看手表,已经近晚上六点了。她垂下眼把心头的失落压住,伸手开了灯。当温热的手指触摸到开关时,她忍不住一哆嗦——她从未觉的金属的开关会是这样的冷彻心扉。
何子都都有点瞧不起自己了。
那天从江边回来后,虽说日子还如往常一般过,可她发现,池尘和她好像于无形之中已然隔了一层膜。这层膜,谁也没有主动去戳破,谁都没有这份勇气。
她缓缓踱进屋,桌子上没有以往热腾腾的饭菜,厨房里也没有以往忙碌的身影和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声。整个房子好像被一团团的雾气笼罩,寂静到可怕。她努力把思绪转移,却徒劳,反而陷入到另一种恐惧之中。
她恍惚觉得,梦,是到该醒的时候了。而后,席卷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黑色和冰冷。
她,到底该怎么办呢?她到底该怎么做,才不会让两个人都受伤?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突破她心里头长久的防线,让彼此都幸福?
缩在沙发一角自顾自愣神,她丝毫未觉得肚子有多少饿。她拿出手机,翻了好久,没有未接电话,没有未读信息——她,又是一个人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何子都洗了澡就去睡了。走到客房的门边,她停下脚,朝黑洞洞的主卧室望去。今天晚上,他又会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躺进被窝,她本想在黑暗中等着门外有声音响起。可意识却慢慢在等待中涣散,直至陷入沉梦。
“我说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如果再不信我的话,我就给你瞧瞧我的心!喏,给你,我把我的心给你!喏,给你,给你,给你呀……”
“尘,不要!不要!不要!啊!——”
何子都紧闭的眼刹那间被拉开,被子随着胸膛急促的起伏上下。房间里回荡着她清晰无规律的呼吸。从身体里冒出的热汗刚一接触外面空气的冷,瞬时变成刺骨的针,贴着她的脸她的脊柱骨,顺溜往下淌。
何子都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眼里的惊恐还没有完全散去。她又做那个梦了。满世界的血,满世界的红,把她湮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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