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北打小是极冷静和临危不乱的狗肺狼性,即便这种情势,既没哭咧吧也没闹,被少棠薅着衣领拖着走。
贺少棠可能是听见孟小北喊他那声,几镰刀下去砍跑两三人,也未恋战,反身就往洞深处跑。
少棠拿砍刀打架砍人的时候,下手是真狠,一刀下去,孟小北觉着对面那人的胳膊快保不住了……
孟小北可算喘口气:“少棠,饿娘啊,吓死我了。”
贺少棠粗声道:“你吓死我了!!!”
孟小北:“前面出不去!”
少棠:“出得去。”
孟小北:“都没有路了么!”
少棠:“我走到哪,脚底下哪儿就是路!你跟着走!”
少棠脾气明显不顺,口气粗暴。
防空洞越往里越阴湿,空气稀薄,后面的人不敢追了,怕迷路困在里面。
黑暗和紧张让孟小北愈发辨不清方向,只能跟着对方跑。贺少棠挑的都是看起来根本走不通的窄道,恨不得从只有一尺宽的墙缝间挤进去。孟小北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巨大的裂缝吸进去,与少棠一起被万劫不覆的黑洞吞噬……
挤过缝隙,一股鲜润的河风夹带玉米地的清新气息扑入鼻孔,头顶一束亮光撕破黑暗,眼前霍然开朗!
贺少棠从小在部队大院混出来的,见多识广,知晓这类防空洞的门道,知道窄道上台阶、小洞套大洞的原理。少棠从后面托起孟小北的屁股,手脚并用,从一处陡峭的地方爬上去,出去就是河滩。
两人连滚带爬跑上河滩,不用互相打招呼,双双一屁股坐在遍布尖利石子的滩上,筋疲力竭……
孟小北岔气儿了,捂着肚子“哎呦”。
贺少棠浑身松懈下去,眼神都散了,四仰躺在石头堆上,也不嫌硌,胸膛喘出粗烈的气息,半天没说出话。
还是孟小北先爬起来,滚到身边,惊呼:“少棠,你衣服上全是血!”
贺少棠冷冷地说:“别乱碰。”
孟小北倒是不怵血迹:“你怎么了?”
贺少棠猛一翻身起来,脸上还挂着两道血痕,衣服领口咧着,盘腿坐在石头堆上运气:“狗日的,你跑什么跑跑得山沟旮旯里老子找不见你你知道老子来回跑多少趟找你你的脑袋就是一张锅盔里面没长瓤子吗?!!!”
孟小北愕然,被吼得愣住:“……我没跑啊,是我没找见你。”
少棠怒道:“你废话!老子让你在原地儿等我不许走,你他妈听我话了吗?你在石头磨盘那儿等我了吗!!!”
孟小北一晃头:“我……玩儿去了么……”
少棠黑眉白脸,发飙了:“你就知道玩儿,野惯了你了!脑子里就缺根弦儿从来就没让人省心过、就没听话过!老子来来回回跑多少趟找你个小狗日的?我们班的兵要是都像你这样,每回该集合出任务了一转眼你妈的就找不见影了,老子还混不混了?!”
贺少棠刚才是真吓坏了。人群混战中看到许多人被砍、跌倒在地、头破血流,看见段红宇那混球被一群村民拎大刀追砍,从村东头追到村西头,他脑里闪过孟小北瘦小的身躯,天真猴皮的眼……完全不敢想,吓坏了。
这会儿找着人,可消停了,可以算后账了,贺少棠冷酷地一起身,扭头就走。
他这一吼,骂街,觉着自己肩膀后面的伤口,都吼得开裂了,往外洇血,嘶嘶的疼……
孟小北赶忙狗腿地跟上,低着头,不知所措。
贺少棠闷头也不看人,低声道:“别他妈跟着我,丢了我还得对你负责任。”
孟小北愣住,神情骤然失落,平生头一回见少棠发这么大脾气,不是像往常带着宠溺的口气用粗话喊他,而是骂人。
少棠眼底闪过一丝难见的暴躁,压抑的怒气还没消呢。本来也不是斯文人,实在装不出斯文,一路甩开膀子在前头走,后肩膀挂着一道吓人的伤口。
孟小北垂头跟了片刻,突然站住,不走了。
贺少棠回过头:“走啊!”
孟小北薄薄的眼皮斜睨着,倔脾气也上来了:“不走。”
少棠:“赶紧跟我回家。”
孟小北:“你凭什么吼我?干嘛生气啊?我怎么了?”
少棠反问:“我还不能生你气了?”
孟小北噘嘴,眼底突然洇出一片湿漉,说不出的沮丧与难过滋味儿。他亲爹亲妈整天呲他不听话,他从来没难受过,顽皮地听着权当耳旁风。他心里有自己最信任最依赖的人,他对少棠强烈的依赖使他从家庭中逐渐移情,平日也懒得再跟他弟争宠吃醋,也少见再给爹妈惹事,而是把旺盛精力大部分发泄在与少棠闯荡在这片野山沟里。少棠叔叔就好比是他的感情依托,是男孩安放在内心的“偶像”。
所以少棠骂他,他就受不了,伤害了自尊。
我这么崇拜你,脑子里装的不是馍馍瓤子都是你,你凭什么还骂我嫌弃我?
老狼与小狼都是急赤白脸,互相凶巴巴瞪着,都不说话。
少棠是硬气的,孟小北更有脾气。
半晌,还是贺少棠先叹口气,眼底软化出水样:“真怕了你了,你那股子劲儿上来,是不是又得离家出走?”
孟小北粗声道:“你不跟我好了?”
少棠眼底已经笑出来,极力绷着脸,揶揄道:“你赶紧从我这儿出走到你亲爹那儿去,滚回家去!”
孟小北咬着嘴角:“哼……我就不滚。”
少棠无可奈何,歪头笑道:“还赖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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