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她是真聪明还是假糊涂,幼年丧父,青年丧夫,中年丧女,明明命运多舛,偏活得不谙世事,好生自在。与她相比,自己这个妹子,虽贵为皇后,可过的却是什么日子?便是年纪,看上去倒比她长了好几岁。
皇后心里冷笑了一声,她凭什么活得如此自在?不就仗着圣上的宠爱么?冷笑之后,皇后又有些心酸,在圣上眼里,姊姊是人畜无害天真善良需要保护的小白兔,自己这个权欲熏心毒辣手狠的皇后拿什么与姊姊比?可是,圣上他不知道,若要她选择,她难道不愿意做一只躲在圣上怀里享受安逸的小白兔?她付出了那么多,承受了那么多,放弃了那么多,身为女人,活得完全不象一个女人,圣上就没有想想,她为的是什么?
当年在感业寺中许下的誓言,她没忘,圣上忘了。她一片痴心,换来的却是与圣上渐行渐远…..
皇后暗暗咬牙,无边的恨意按捺不住地在心头翻滚。顺娘看她脸色不对,瞪大了眼睛,轻轻牵了牵她的衣袖,关切地唤了声:“皇后!”
皇后收回思绪,堆上满脸笑容,起身携住顺娘的手,慢慢地道:“自九成宫回来至今,一直想与姊姊说说话,只不得机会。今儿正好得闲,不如咱们姊妹去太液池,一边泛舟湖上,一边说些家常可好?”
顺娘没有回答,而是下意识地看了榻上的圣上一眼。皇后笑道:“姊姊放心,我知道如今圣上一刻也离不得姊姊,哪敢耽搁姊姊太多时间。圣上醒来前,便让你回来可好?”
顺娘脸一红,忙道:“皇后请。”
太液池波光浩渺,池畔杨柳依依。
皇后摒退了所有宫人,与顺娘沿池畔缓步而行。她伸手折下一枝柳枝,拿在手中看了半日。
顺娘欣赏着这大好风光,心情甚好。忍不住笑道:“皇后最有见识,难道不知,杨柳寓意着离别,实非吉祥之物。咱们不过出来逛逛,好端端地擎枝柳枝在手,不相干的人看了,怕要以为咱们姊姊离别在即了。快扔了罢。”
皇后眼睛微眯,依然望着那柳枝,许久才道:“杨柳寓意离别,我如何会不知?姊姊一向自诩是无心之人,这离别之苦,只怕未必比我更能体会。”她沉默良久,“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从前读到这样的句子,只觉得浪漫有趣,想着有朝一日定要历验一番才是。那年,我不得已前往感业寺修行,圣上……圣上并未与我送行。感业寺中日夜孤苦,最大慰藉便是忆及从前。才知离别,原来竟是这般滋味。”
顺娘劝道:“所幸九郎终归不忘皇后,如今你二人终算修成正果,当日种种不快之事,皇后倒是忘了的好。”
“忘?姊姊虽然经历过死别,却不知生离更为折磨人。那漫无归期的无望等待,若非亲历,谁能知晓个中滋味?”皇后轻笑一声,折断了手中的柳枝,“姊姊真以为,我与圣上算修成了正果?”她虽然笑着,声音却变得干涩起来。
顺娘侧头望着皇后,眨巴着眼睛反问道:“难道不是?皇后今日,是多少女人渴求不得的,皇后莫非还不满足?”
皇后似笑非笑地斜了顺娘一眼。
“的确,我应该满足。不过,我今日之一切,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其中辛苦,姊姊虽长伴我左右,只怕亦是无法想象。”她长长地叹了一声,似有无限萧索。“说起来,我反倒羡慕姊姊,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圣上自会送至姊姊手中。”
顺娘还未发话,皇后又道:“只不知,这多少女人中,可有姊姊?”
顺娘一呆,待回过神来,一下子慌了。
“皇后可是疑我?”她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若果真如此,我亦无话可说,天地良心罢了。”
皇后没有说话,而是用力挥手将手中的柳枝抛入了太液池。柳枝在湖面上,几经沉浮,终于飘向了远处。
“姊姊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若不然,咱们三人,如何能走到今日?”终于,皇后对顺娘笑道。
顺娘低声道:“我知道,自己能有今日,全因皇后垂怜。我虽糊涂,却并非不知好歹之人。对皇后一直心怀感恩,你我姊妹一场,我生来愚笨,不能为你分忧解难。能做的,会做的,不过如此。若皇后以为,我枉生了妄念,我笨嘴拙嘴的,也无从辩驳。皇后但要我怎样,只管开口,我惟有依从便是……”晶莹的眼泪,顺着顺娘凝脂般的面颊缓缓滑落。那楚楚动人的模样,皇后虽同为女人,犹觉心里一软。
她握住顺娘的手,微叹了一声:“我不过顺着姊姊的话说上一嘴,姊姊偏扯上这许多,却又是何苦?姊姊的心,我自然是知道的。”她默然良久,又道,“只是,姊姊哪里知晓,看着我虽拥有了天下女人渴求的一切,其实……”她长叹了一声,“姊姊信也罢不信也罢,我是真的羡慕姊姊。”
顺娘瞪大了眼睛不解地望着她。
皇后嗤地一笑:“姊姊你不知道,那日你独自离开了九成宫,圣上可就失了魂了,若不是我拦着,只怕连夜便要动身返回长安。那夜,圣上几乎一夜未眠,第二日天还未亮,便早早地起了床,催促着要上路…..”
顺娘红着脸低下了头,眉眼中无限风情,却扭捏着宽慰皇后道:“不知道的以为九郎偏这般孩子气,皇后自然清楚,其实不过是我比宫人们更好使唤罢了。”
皇后一笑,并不接她的话,而是顾自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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