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走后,便未再现身。暮笙稍加思索便知,她必是奉命而来的,不然她身为御前侍奉之人,实在没有理由来探望她一个小小的太医。接下去数日,照顾她的是一名作阿芸的宫娥。小姑娘身量娇小、活泼善言,与暮笙很是相熟。暮笙装作不经意一般地问了安国公府的一些情形。
阿芸便话唠一般地将她知道的都说了个遍:“安国公是陛下肱骨,我还远远地见过他一次呢,温文儒雅,风度从容,看过就忘不了。”
暮笙含笑听着,又问:“听闻裴大公子不似其父文质彬彬,反与外家学了武功兵法,可是有什么缘故?”什么缘故,她自是知晓得清清楚楚,哥哥喜爱行军布阵,自小便想学外祖父,做一个保家卫国、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外祖父最疼他们兄妹,哥哥愿承他之志,他岂会不喜?得了父亲与母亲的同意,便将哥哥接到狄府,从小与几位表兄一同教养。
阿芸摇了摇头,似有些疑惑:“倒是不知呢,裴大公子两年前入了御林,狄家也起复了,只是并不怎么荣耀,狄家儿郎之中没有身处要位之人呢。”
得知哥哥与外祖家皆安好,暮笙稍稍安心了一些,正欲再试探母亲如何了,便见阿芸眼睛忽然明亮了起来,略带兴奋道:“裴三公子去年春闱拨得头筹,殿试点了状元,可谓春风得意,前程似锦,听闻他面貌俊秀,辞采出众,每有新句,不出一二日便得众人传唱。我也好想见一见呢。”
裴铭?暮笙不安地蹙了下眉,裴铭是父亲一房妾侍所生,比她只小了一月,据闻他的母亲生他时难产过世了,府中谁都不会说起她,就连裴铭也如隐形人一般,在府中无声无息的,母亲并不苛待他,却也不疼爱,只照份例与他衣食银钱,父亲也甚少将目光投放在这庶出的幼子身上。
这样默默无闻的一个人,却忽然一鸣惊人,暮笙总觉得怪怪的,她与裴铭极少碰面,十几年来却也没少见他,是一个十分沉默寡言之人,眉宇间总含着一抹噬人的阴郁,与阿芸口中为人注目的世家公子判若两人。
这其中疑云重重,本身她之死便是最大的疑窦,只要解开父亲为何要杀她,余下的想必也能迎刃而解。暮笙笑了笑,亦作向往之色:“听你这般形容,我也想一睹裴三公子的风范了。”
阿芸惊讶地望着她,叹道:“薄太医,你,终于像个女子了。”
暮笙便有些心虚。她并不知原来的暮笙是什么样的,听子衿与阿芸的形容应当是在平日稍有些木讷,与寻常之事皆不上心,唯独痴迷医术的一个人。
说来也怪,她还是裴昭之时,从未留心过医术,但那日,阿芸送了汤药来,她皱着眉试探着小小抿了一口,脑海中便立即闪现出这碗黑黢黢的汤药之中所用的药草,乃至每一味药的分量都能摸得准。阿芸来收药碗之时,她还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再加一钱甘草吧,太苦了。”
那时阿芸也是如现在这般大惊失色,而后便笑嘻嘻地道:“还是头一回见薄太医怕苦呢。”
原来的那位薄太医是不怕苦,但是她怕啊。暮笙也只笑笑,并没有说什么,时日一久,她的不同总会现出来,与其到时一味伪装解释,不如现在便坦然一些,让别人习惯。即便有人疑心她性情大变,还能说她不是薄暮笙么?只需寻个由头搪塞过去便是。
就如此时,阿芸惊叹过后便又如常说了起来:“大人想见还不容易?寻一休沐日打听打听便是,我就不行了,不到年岁,是不能出宫的。”
暮笙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臂。说起来,大周比前朝不知开明了多少了,承平帝是女儿身,那时宰相谢恒亦是女子,两位一起致力于女子的地位提高,特设了鸾台上卿这一尊位,又经继元一朝,而今女子若有才华也可入朝为官,便如暮笙,就做了太医,若无那一死结,至多一年,她也是要入宦海沉浮的。
只是,为保护大内的机密与安危,宫娥与宦官的监管仍是十分严格,进出宫宇亦设重重关卡,宫娥要出一趟宫,殊为不易。
阿芸性情开朗,黯然了片刻,便又是活泼开朗的模样:“大人若亲眼见了,可要来告诉我,那裴三公子是不是真如传闻中所说的那般好。”
暮笙笑着点点头:“好啊,我定不忘来告诉你。”她说着,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了开去,“说了裴大公子与裴三公子,裴二小姐呢?她如何了?哦,还有她的母亲?据闻安国公夫人年轻时候是一美人呢,不知到了暮年,是否风韵更盛。”
阿芸不可思议地看着暮笙,慢慢地摇了摇头:“薄太医,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裴二小姐两年前便没了啊,二小姐过世不过三日,裴夫人便因哀痛过度,也跟着去了,此事在那时引起轩然大波,陛下还亲自登门祭拜,你……不知么?”
母亲……已经过世了……暮笙愣愣的,胸口沉闷的几乎难以呼吸,喉咙就如被堵了一团棉花,她紧紧咬着牙,不让几欲奔溃的眼泪掉落。
母亲已经不在了。她是有预感的,那时,母亲就在府中,还缠绵于病榻之上,父亲要对她下手再容易不过了。可当亲耳听到这消息,那一种几乎不能承受的悲痛却要将她压垮。她的母亲,世上最疼爱她的母亲,从来不会对她生气的母亲,那个温柔善良的母亲,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暮笙掩在薄衾之下的手不住的颤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毫无血色,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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