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深呼吸了几次,摒除一切杂念,手指缓缓捻起一根镵针。有那么一瞬,他的表情不像是要治病,更像是上战场一般,谨慎、专注、虔诚。
伴随着他的动作——
锋利的镵针圌刺入膻中穴,割开男人胸口的皮肉,殷圌红的血渗了出来;
接着,锋勾针迅速扎入皮下,连续勾割六次;
紧随其后,换鍉针按圌压;
这便是当代医学最著名的“九针疗法”,排位越靠后的银针,打通经脉的效力越强,同时,特性也越霸道,给患者带来的痛感越可怕。
“九针”就像一柄双刃剑,用得好固然是救死扶伤,但不知轻重地乱来,也十分危险。
曾经有一个刚出道的小医师,学业不精,给患者治疗风湿的时候,为了图省事,直接用了排行第八的毫针,结果那个患者活生生被疼痛给逼疯了,癫狂三日后坠湖而亡。
因此,黑子施针的时候,一向是慎之又慎,行医几年来,他只用过九针中的前三种。应付一般的病症倒也够了,只是,对于男人瘫痪的手臂,显然还不够。
“赤司君,如果疼得受圌不圌了圌了,请务必告诉我。”
黑子第一次使用后面几种霸道的银针,施针的对象又是赤司,每一次尝试都异常小心。磁圆针,铍针……直到排行第七的“火针”刺下去,刚刺了一半,赤司波澜不惊的脸上忽地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身为武将,数次出生入死,自诩对疼痛的耐性还是很高的。然而这次,真的超出了他忍耐的极限——如果硬要找一个比喻,大概就是,被人一寸寸地,缓慢地,抽筋、剥皮、剔骨。在这样的剧痛下,连死亡都变得分外美好起来。
赤司喉圌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圌哼,右手发狠地抓向桌面!
黑子赶紧扑过去,想制止他近乎自圌残的行为,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只见木屑深深扎进了他的皮肉,十个指甲里全是血!
黑子只觉得心脏一下子悬高了两寸,抬手就要把那根圌插了一半的针给拔圌出来,却被赤司拦住。
“吻我一下,就不疼了。”
他扯起嘴角,露圌出一个略带狡黠的笑意。黑子正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毫不犹豫地俯身吻住他,颤圌抖着,一遍遍地亲他的唇还有脸颊。
在他看不见的死角,赤司缓缓握住那枚银针,眼底闪过一抹决然——
他是赤司征十郎,失败与软弱,都是不被允许的!
他可以对任何人温柔,唯独对自己,他必须残圌忍,只能残圌忍!
赤司手指猛地用圌力,将那枚火针给连根扎进自己的胸口!
比方才更加强烈的剧痛席卷而来,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都摔到地上,意识有些涣散,隐约听到黑子在大声喊他,可他已经听不清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上的疼痛骤然变轻,同一时刻,瘫痪近三个月的左臂,终于有了知觉,他试探着动了动手指,欣喜地看到指尖微曲。
这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一只白圌皙修圌长的手伸过来,与他十指相握。
“你太乱来了。”黑子一贯平和的声线难得带上了几分哽咽。
赤司看着他泫然欲泣的表情,忍不住抬起手,撩圌起他的刘海,“从结果来看,我的决定是正确的,不是么?”
刚刚恢复感知的左臂还很僵硬,赤司吃力地抬起手,拥他入怀。
“现在,我终于可以给你一个完整的拥圌抱了。”
※
赤司是个严格的人,对部下如此,对自己更是如此。
其他人要花半个月乃至几个月实现的复健,他只用了七天。
这天,黑子受邀出去看诊,路上遇上木吉,结伴而行。快到家的时候,远远看到赤司练武,疾速的刀法宛若鬼魅。黑子停下脚步,视线安静地追随那个人。
“第一次遇到对自己如此严苛的人,”一旁的木吉忍不住感慨,“明明是个天才,还这么努力,真是了不得的家伙。”
想到几天前,那人几近自圌杀的行为,黑子目光微闪,“是啊。”
赤司对自己的严苛,已经到了近乎残圌忍的地步。
对这样的他,黑子既心疼,又敬佩。
正聊着,几个年轻姑娘洗完衣服,嘻嘻哈哈往这边走来。
中间的一个长得最出挑,模样好,身段也好,看到刀光剑影中年轻俊美的赤司,俏圌脸一下子就红了,真是再明显不过的少圌女情怀。
“香织,你真的不打算去打个招呼?”左侧的少圌女问。
“不用了,我这样看着就好。”被唤作香织的女孩羞涩地说。
“香织你都是村子里顶尖的美圌人了,自信一点啊!”
“谢谢你们,真的不用。”香织婉言谢绝了姐妹们的好意。“他是有伤才留在诚凛的,现在痊愈了,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吧。”
几个姑娘虽然声音不大,站在木吉和黑子的位置,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姑娘都没跟赤司说过话吧,居然就喜欢上了?”木吉很诧异,也有点受伤,“为什么就没一个姑娘能忽略外表,发现我的心灵美呢?”
太残酷了,这个看脸的世界!
他这边长吁短叹,黑子则异常沉默。他本就不爱说话,木吉也没放在心上,感慨几句后也离开了。
余下黑子一人在树下,久久地站在那里发呆。
微风吹动他宽大的衣袖,单薄的背影透出几分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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