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飘到了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尸首,那种感觉是十分奇妙的,尤其是自己还是穿着雪白的裙子,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个女子。
谢盏不是没有穿过女装,然而那些记忆并不美好。许多年前的某个夜里,灯光昏黄的太极殿中,元熙帝将一套素雅的女装递到他的面前,面上带着笑,眼中却带着不容反抗的气势。
谢盏回过神的时候,桓凛伸出手,手有些颤抖,抚上了棺中人的脸,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激动与痛苦。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有点像是对着珍贵的宝物一般。
谢盏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十多年前的桓凛,那时的他,对着他也是这般小心翼翼的。
“阿盏,你终究还是我的了……”他低低地唤了一声,那声音很快消散在夜色里。他脸上疯狂的笑意一闪而逝,带着快慰与满足。
桓凛回头看了一眼,迅速将棺中人抱了起来,背负在身上,转身变往外走去。
谢盏看着自己毫无生气的脸,心中诸多疑惑。
他的尸首为何在这里,而堂堂帝皇为何要潜入其中盗走他的身体?
桓凛很快出了密道,火势小了许多,但依旧是嘈杂的一片。
桓凛转身便跃上了墙,而在那一瞬间,他腰间的玉佩突然跌落了下来。夜太黑了,他的全部心神又在背上背着的人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仿若从未出现在这里一般。
人与人的缘分本是这般,有时以为缘起,实则已经缘尽了。兜兜转转两次,谢盏醒来都是在桓凛的身边,而他没有想到他们的缘分竟是会在此时结束。
谢盏感觉到那种极速的坠落之感,顿时有些头晕目眩。自他坠落在泥地之后,他的神志便变得有些模模糊糊起来。他似乎脱离了那玉佩,灵魂变得飘荡起来,他仿若来到皇宫之中,他从皇宫走了出来,走过乌衣巷,走过谢府门口,只是看了一眼,然后便回到了东郊的别院之中。别院里空荡荡的,早就没人住了,他便坐在那里,痴痴地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痴儿!”一个空旷辽远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心中迷茫,却又下意识地想要追随那个声音。他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声音,或许只有这个声音的主人可以让他解脱。然而无论他怎么追,都摸不到那人的一片一角。
“待有缘人。”又是那个空旷辽远的声音。
谢盏被猛地扯回了那玉佩之中。
他虽是灵魂附在那玉佩之上,却也感觉到外界的湿润与寒冷。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将他从地上捡了起来,将他身上的泥土擦去。他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宋砚。”他灵台顿时清明起来,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但是宋砚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谢盏庆幸起来,他害怕这个人。
他不知道自己怎会落在宋砚的手里,不过如何也比跟着桓凛强一些。
宋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谢盏不由得想起这人将那小少年生生打死时的模样,那少年那般惨,而宋砚却连眉头也没有眨一下。
这样的人,只能用人面兽心这个词形容了。
宋砚将玉佩上的泥土完全擦干净了,一直阴霾的脸上突然扯出了一个笑,然后很自然地将玉佩佩戴到自己的身上,那般自然,就像本来该属于他一般。
外院中跪了一地宋府的护卫,皆是瑟瑟发抖,面如死灰。
不过一夜,宋府便发生了两件大事。
——宋砚从不入住,在整个府中如禁地一般,也不准其他人进入的院子被烧了一半。
——宋砚最新得最喜爱的新鲜玩意,被盗了。
宋砚很少发怒,但是一旦发怒,犯错的人只有死路一条。这两条任何一条都足以要了整个宋府的护卫的命。
宋砚目光一扫,这些人抖得更加厉害了。
宋砚淡淡地扫了一眼,便绕过了众人,走出了宋府。
那外院跪着的众人不禁互相看了一眼,刚刚宋砚看他们的眼神没有杀意,除了死里逃生的庆幸感,他们还有一丝疑惑。
宋砚本来明明是一副索命鬼的模样,为何转瞬便变了脸。
难道是捡到钱了?
宋砚走在繁华的大街上,谢盏一直在暗暗观察他。他这人气质卓绝秀雅,生着一张好脸,在这个以色为美的年代,这一路上引来了许多目光。
谢盏以前出门时也时常是这样的遭遇,有时还会遇着有人送他一些瓜果。
宋砚的脚步突然停在路边,那里一个不知哪家偷跑出来的富家的小公子正坐在那里,拿着一块石头砸着核桃。
小孩砸地十分吃力。
宋砚走了过去,取下了腰间的玉佩,递到了小孩的面前:“不如用这个?”
小孩看着那玉佩,又看着自己手中的石头,或许是因为宋砚脸上的笑太过于优雅无害,小孩不禁伸手去拿那玉佩。
宋砚的手突然收了回去,小孩摸了一个空,黑白分明的眼中渗出一些委屈。
这般欺负一个孩子……
谢盏看着那小孩,突然觉得眼神,然而他来不及深想,便被宋砚吓了一跳。
宋砚直直地看着他,语气调笑道:“可是怕我扔了你?我不过开玩笑罢了。”
谢盏:“……”
谢盏的第一反应便是这真是个疯子,第二反应便是悚然一惊,难道宋砚真的看得到他?!
第026章 生死
“三郎!”花架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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