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借调去前线之前,俊流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手中的力量有多么可怕。军人被赋予的特殊权力是破坏和杀戮──这些只不过是书本上的几个字眼。而现在,他感觉到了自己和这里的格格不入,除了躯壳保持着一致,里面全部被挖空换掉了,塞满了怀疑、恐惧、迷失,他的心被强加了和年龄完全不匹配的沉重。那些还在这里满怀热忱地接受着爱国主义教育的学员们,是无法了解的。
在路过主营区教学楼下面的喷泉时,俊流远远地注意到一个暖棕色头发的少年,脱了鞋子淌在水里,在仔细地打捞着什么东西,他放慢脚步,看清楚他一点点拣起湿透的书本,堆在旁边的石台上。
“是谁又被欺负了啊?”俊流自言自语地念着。
原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哦,齐洛啊,那个来历不明的新生,最近借住在我们宿舍楼里,今天早上不知道谁把他的东西全扔进池子里了。”
“……无聊。”俊流嗤了一句,将视线收了回来,径自又加快脚步,从旁边的小路抄了近道,“你们也别每年都玩这种小孩子把戏了。”
“那也是自找的啊,谁让他都不生气。”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俊流终于有点明白了原兹的意思,因为他亲眼见到那个叫齐洛的少年因为不小心撞到了一个高年级的学生,趁着在场监督强制性进餐条例的军官不注意,那个有着中士军衔的青年仗着资历较老,竟肆无忌惮地把手里的一碗汤汁从他的头上淋下去,而他从头到尾只是默默站在原地,连眉毛都没有抽动分毫。
笨蛋,这样忍耐只会让那些家伙更嚣张的。俊流一边吃饭,一边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幕,心头不觉有点烧烧的。虽然捉弄新生是规章里明文禁止的,可这样的戏码在缺乏玩物的校园里已经流行成了被默许的惯例。俊流刚刚进来的时候,因为外表惹眼,被还不清楚他背景的几个学生恶意戏弄,在教学楼背后的角落里差点被扒光衣服,他猛烈的反抗招来了一个文职教员的注意,这才制止了对方。
所幸这样的洗礼并没有持续多久,义续得知此事后立刻把那几个不识趣的笨蛋开除了出去,至此再也没有人找俊流的麻烦。可惜的是,包括齐洛在内的其他新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往往要度过一个长达数月的磨合期。
下午的时候俊流被原兹生拉硬拽着去教室报道,正如他害怕的那样,刚走进去耳边就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等待着他的是一个像模像样的欢迎会,看得出来是他这个爱来事儿的室友精心策划的。但不管怎样,在全班同学眼中,还没有毕业就上过战场的同龄人是再光荣不过了,所有人眼中的赞许都是真诚的。俊流也只好耐着性子接受了大家的好意和无休止的问候,心却像被架在锅上煮了一遍。
欢迎会之后他便称身体不舒服,回到宿舍睡了一会,彻底消解了沿途的疲倦后,他打开行李把生活用品重新摆回这个空了半年的寝室。整理完毕之后,他才慢悠悠地下楼出门,转过井然有序的栽种着高大常青柏树的迎宾大道,走上了僻静之处的一栋足够上历史课本的青石砌筑的房子,轻轻敲开了尽头的门。
“长官,”他程序化地立正行了礼,没有感情但声音洪亮地说,“情报学院军事情报专业c连一排二班一等兵上官俊流,现在来报道。”
正在批阅文件的义续取下眼镜,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面前好不容易回到岗位的少年,自上次在家中见面时一番糟糕的折腾后,又是快一个月了,“你终于想起要来我这里了啊。”
俊流没有说话,不卑不亢地望着他。倒是义续叹了口气,铺好了台阶让他下,“如果你觉得体力还没有恢复到能上课的程度,那就交个申请上来,我可以批准延长你的休假,别老是让战术军官来告你缺勤的状。”
“抱歉,长官。今天我刚到学校,有点累。”他轻描淡写地解释到。
义续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随后他打开抽屉,取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放在桌子上,“这个你拿回去,我不会再跟你多说什么,总之你父亲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你还没毕业之前就归我管,乖乖呆在这里,哪也别想去。”
俊流并不打算争辩,之前在家中的争辩已经多得让人生厌了,很难料到曾经一直站在他这边的叔叔这次却无可动摇地和父亲达成了共识,对他再次回到前线的请求采取了强硬的制止。他深知已经无论如何都攻克不了对方的顽固,于是一言不发走过去,把那张半个月前一时冲动之下递交的退学申请拿在了手里。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从明天开始老老实实去上课,要是再让我听到你不守纪律,你就等着被关禁闭吧。”
俊流黑着脸刚刚走出办公楼,已经忍不住把手里纂着的东西撕了个粉碎,“该死!”他气急败坏地丢下一句。
“哟,是谁惹你生那么大的气啊,殿下?”
俊流一惊,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坐在种满杜鹃花的花台上,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边的男人。
“隆……”心中一股惊喜,他正想要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注意到不远处走过的神情严肃的风纪纠察,才意识到已经不是随便的环境,俊流急忙改口,立正的同时行了个标准军礼,“将军,你已经回来了?”
隆非摆摆手,示意他靠近,“什么将军,我现在就是个普通的残废,以后叫我隆非就好。”
“那你也别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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