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治低头一看,刚刚还精神不错的小孩竟迷迷糊糊的昏昏欲睡了。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水色的嘴唇噙着一丝疲惫,睡着的样子就像婴儿般脆弱而甜美。
赵宗治轻轻为他盖好被子,然后和赵曙一起离开去书房。
穿过走廊,赵宗治忽然道:“公孙离现在在汴京吗?”
“怎么?”赵曙步子一停,不答反问:“慕慕的病很严重吗?”
公孙离和神医越子轩齐名,医术并不亚于越子轩,只不过公孙离性格邪肆狠辣,又善于用毒,被称为毒医。他当年杀了祁门的祁岩满家而被武林各方追杀,汝南王府保了他一命,于是淡出江湖隐匿于王府,为王府效忠。
“我不知道……”赵宗治皱着眉:“但他身体很差,好像有很严重的旧疾,还是让公孙离来看一下比较好。”
赵曙看了看赵宗治,好像是对这个天生冷清的十七弟竟会关心别人而有些惊讶,“我从汴京来的时候,公孙离去了宁海,正巧离金陵不远……”
赵宗治对赵曙的目光丝毫不以为意,点点头说:“嗯,那我即刻便派人去宁海遣他来。”
说话间已走进了书房,赵曙轻推角落的机关,书架后的墙壁立即自动移开,出现一间暗室。两人坐在暗室阴影处,拿笔划王府传来的一串名单。一人划下一笔,不多时,一串名单几乎都被划了斜杠,却不约而同的留下一个名字——赵从古。
赵曙微笑道:“十七,你果然跟我想得一样。”
赵曙的母亲任氏早逝,赵曙进宫前,是赵宗治的母亲养大的,赵曙进宫后也和赵宗治联系甚密,二十几个兄弟里,属两人关系最好。“我探得了消息,他最近想要动手。”赵曙又笑了笑,然后摇摇头:“可惜啊,他不懂现在这个时候,还是按兵不动比较好。”
赵宗治始终面无表情,只淡淡说:“他想动手,便尽管动手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赵宗治身上散发出一种渗透到骨髓里的杀气,像把饱尝了鲜血的利剑,让人通体生寒。
赵曙依旧微笑着,只是神情略有些惋惜:“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们的堂兄。堂兄弟之间,若真要弄到那个地步,”赵曙站起身,低叹一声:“真不明白,那帝位究竟有什么好,都要去争……”
外面的小雪复而又转大,竟纷纷扬扬的一直都没停,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
待所有事情都商讨妥当,赵宗治出了书房,独自在廊上走了几步,忽然敏锐的发现四周有些不对。府内潜藏了几个高手,尽管皆隐住了内息,但以赵宗治的武功仍能清晰感应出来。不过那些人身上并无杀气,似乎只是在默默行使保护之职。
赵宗治面上不动声色,转身向慕君颉房间疾步走去。还没行至门口,便看到一人长身玉立,风迎于袖,一袭深紫笔直的站在慕君颉窗前,正是苏琅琛。
苏琅琛已不知在雪地里站了多久,衣上落满了雪花,听到赵宗治的脚步声却一动不动,眼也未抬,依旧保持着望向窗子的姿势,不知在想着什么,赵宗治便也作无视一般,径直进了屋。
慕君颉睡的并不安稳,才一听到门响就醒了过来,随即便眼睛一亮的转头看向门口。可见到赵宗治后,慕君颉却面露一丝失望。赵宗治看着眼里,一言不发,走上前摸慕君颉的额头,感觉温度总算退了,却听到慕君颉小声道:“……琅琛还没有找来吗?”
他果然在等苏琅琛。赵宗治心里有些烦躁,随口道:“没有。”
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辰,赵宗治帮慕君颉穿好外袍,去饭厅吃饭。还没出屋,赵宗治感到外面苏琅琛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慕君颉的内力低于苏琅琛和赵宗治两人,自始至终都不知苏琅琛来过,饭桌上,明显能看出慕君颉神情间有些许失落,最后连笑容也不复以往般光彩,好容易吃了几口饭,便说要回去睡觉了。
赵宗治和赵曙送慕君颉回房,又劝他喝下了一碗药。赵曙不放心慕君颉一人待着,劝他喝完药后没有离开,却找了些有趣的话题,陪他天南地北的闲聊。慕君颉被赵曙口中的奇闻异事引出兴致,眼睛又明亮起来,好奇的问这问那,随着赵曙口中的故事时而惊讶时而欢喜,时而撅嘴时而皱眉。
聊了许久,慕君颉终于困了,倚在床头掩嘴轻轻打了个呵欠,慵懒风情仿佛自然天成,却毫不自知。赵曙一时看的有些发呆,待慕君颉彻底睡下后,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出了屋,赵曙问赵宗治:“十七,你和君颉是在栖霞山庄认识的吧?他是栖霞山庄少主对不对?”
见赵宗治点头,赵曙道:“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
“你可知刚才君颉喝的药是哪来的?”
赵宗治听罢神色微变,赵曙心知赵宗治已经猜到了,接着说:“苏琅琛大概昨晚就知道了君颉在参知府,就连今早给君颉请来的大夫也是苏琅琛的人。我中午察觉后,便派人随便探了探,发现今日进府来送水的送菜的,府外头卖花的摆摊的,均内力高超。此刻怕是整个参知府里都暗藏了他的手下,甚至连你我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他手里。”
赵曙脸上挂着笑,眼神却透着冷,“苏琅琛倒当真狂妄,明知我在府里,却还明目张胆的围守整个参知府,果然是在金陵城只手遮天、独霸一方惯了的,天高皇帝远,连皇家都不放在眼里。”
没多会儿,远处有棕衣人匆匆走近,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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