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克家《官》,我欣幸有机会看到许许多多的‘官’,大的,小的,老的,少的……”
他用主持人播报新闻时字正腔圆的口吻读着这篇文章,不时抬头窥探程悍的神色,才发现在他三心二意的朗读中,他的听众同样神游天外,遥望着屋外山坡的白雪,是一副无论做什么都难以接近的神情。
读到最后,程悍会站起来,“我睡会儿。”
这有着冬日温暖阳光的客厅空荡荡,关青捏紧了手中的书页,连多听听他声音这么微小的渴求,都难以实现。
程悍这种生活状态让有子跟他忧心不已,他们都琢磨着让他干点儿什么,随便什么都行,只要别再白天夜里的做梦。
“他能干什么呢?”有子忧愁说:“他一回来,镇上的混混都眼巴巴看着,他那六叔,路上见到我必会向我打听他的现状。我觉得随便做什么,都不能让他在镇里呆着。”
关青跟他的想法是不同的,他一方面希望程悍能走出他龟缩的壳,一方面又觉得程悍的龟缩对他是件好事,毕竟他现在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
“过完年再说吧!”
“过年……”有子思索片刻,犹疑道:“吃完下午那顿饭,咱去他家陪他吧,让他出来跟咱们过年他肯定不愿意。”
“好,”关青巴不得跟他一起过年,还是单独过,“你要不方便就别来了。我爸反正过年还要值班,我陪不陪他都无所谓。”
除夕前一天,程悍终于肯穿上衣服跟他去外面逛一逛。
街头连路灯都挂起了“阖家欢乐”的灯串,卖对联和鞭炮的小贩在冰天雪地里起劲儿地吆喝,大红的冰糖葫芦和各种雪糕水果摆在结冰的路面上,拥挤的人潮时不时会冒出一两个熟人,惊讶又好事儿地看着程悍问:
“小悍哥,买年货啊?三十儿晚上出来聚聚…有事儿?你能有什么事儿啊,呆着也是呆着……”
关青紧张不安地等待着他的答复,程悍只是笑笑,
“过年有约了,改天再聚。”
于是关青后知后觉的发现程悍变了,除了年少的张狂与朝气,连那股痞气都被牢狱生涯打磨干净,他站在人群中,真的像是个积极向上的三好青年。但他与那人告别后嘴角的嘲讽和眼中暗藏的冷意,仍旧让关青提心吊胆。
他们拎着东西回到家,程悍立即脱干净衣服往床上一躺,既没有帮忙的自觉性,也没有即将过年的喜悦。
关青默默收拾好东西,来到他的床边,他看着这具涂抹了阳光的瘦高的身体,从胸膛到腰身呈现出完美的倒三角,腰腹劲瘦的如同猎豹,他窄胯上包裹的布料下是雄性不容小觑的一团耸起,两条长腿即使放松中依然可窥见肌肉的形状。
这具令男性如此嫉羡的身体,同样有着男性向往的徽章——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伤疤。
而在这所有的疤痕中,唯独那两处枪伤造成的伤疤最不起眼,它们紧邻在人体要害的分毫之差,彰显了主人当时的惊心动魄和极大的幸运。
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关青鬼使神差地摸上了腰上的那一小块疤痕,他的指腹刚摸到那一块狰狞,马上有只手力道十足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程悍的眼睛微微眯起,幽深的双眸极为锐利的盯着他,而后他好像才认出关青,没事人似的松开手,别过头打了个哈欠,
“干嘛呢你?鬼鬼祟祟的!”
关青松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当时…疼么?”
程悍转过头,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当时没什么感觉,过后手术的时候才疼。”他看到关青苦大仇深的皱起眉,就笑言:“没见过枪伤吧?要不要摸摸?”
关青盯着他看了会儿,见他毫无顾忌,便也故作坦然地摸上他腰处的那道疤,他感受着指腹下的高低与纠结,觉得这块疤在周边光滑的皮肤上极为不和谐,就用指甲抠了抠,妄想能把它抠掉。
“你摸就摸吧,抠什么!”
关青面不改色,继续抠着那一小块,问:“痒吗?”
“不痒,”程悍丝毫未怀疑,还很骄傲道:“我浑身上下都没有痒痒肉,你抠了也是白抠。”
关青顺着他的话,干脆在他身上摸了个遍,连腋下都没放过,程悍就像打仗赢了似的小孩子,又露出他少年时惯常的狡诈得意来,抬起脚丫子放到关青的肩膀上,
“别客气,脚心你也试试。”
关青毫不嫌弃,抓住那只脚在脚底板放在腿上用指甲轻轻搔动,见程悍真就无动于衷,顿时灵机一动,改换成指节,在某个穴位上狠狠戳了几下。
程悍顿时“哎呦”一声,扑腾起两条长腿不轻不重地蹬着他。
关青找到命门,死死扣住那只脚踝,大义凛然道:“你这是肾虚,这穴道专治肾虚,我给你按按。”
程悍扭动得像条离水的鱼,一边踹他一边哭笑不得地叫:“你大爷的关青!你这是报复!你才肾虚!你肾就一直没好过!”
说着他终于抽回腿,一翻身压倒关青,提起他的一条腿放到肩上,俯身压了下来,
“你给我治肾虚,我给你压腿,以防你日后扯到蛋,我先给你扯扯!”
说完他扛着关青那条腿,手撑在头两边,又往下压了压,听到关青一声闷哼,就嚣张道:
“错了没?”
关青别过脸,从眉头到鼻梁都皱成一团,
“错了。”
程悍又压得更低了,脸都快贴上他的耳朵,憋着笑凶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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