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我在一起,并不曾贪图什么,反倒为了我的缘故总是吃亏。四处为我筹钱,还在银行抵押了房产,又被扯入烟土生意,脱身不得。
又想起杜鑫的话,想这个人在上海没有自己的消息,只能看着那些不入流的小报,只怕心里十分的煎熬吧。若是他早些娶了红花,只怕已经儿女成群了,并不会这样的苦恼。
虽是这样想,可心里还是忍不住要生气,想,两个男子,便是再要好,又能如何呢?又不能娶嫁,也不过就是兄弟相称,一世到老罢了。
傅玉声想起旧日里的事来,一桩桩一件件,都很是分明,心里竟然也生出悔意来,想,原是我不该。若是没有我,只怕他与红花也该是美满的。又想,他敬重我,待我恭敬客气,总是记着我的恩情,实在是委屈了他,也本不该如此。
孟青眼底发红,突然说道:“三爷,我明早不想走。”傅玉声愣了一下,心里明白,却不肯说破,只道:“你若是不肯走,便留下来再多住一晚。”孟青目光笔直的看着他,就好像匕首一样,又说道,“我后天也不想走。”傅玉声心里乱得厉害,哪里做得下决断?
他知道孟青与陆少棋不同,狠着心想,我若是就此同他断了,他也不会怨恨我。又想,若是我不肯同他断了,他在上海,总是记挂着我,金钱行动,皆不自由,又有许多的烦恼。我与陆少棋之间总是纠缠不休,也不知何时才能一笔勾销,也不该总教他等着。他若离了我,红花姑娘才会更安心。苏奉昌那里,他也好回绝,这也是一件好事。
可想着容易,心里如何舍得?说也奇怪,两个人认得以来,总是聚少离多,一月也难得见着一两面。可是不知怎得,慢慢的,就把这个人放在了心里,总是记挂着,忍不住要想起他来。
傅玉声想了许久,刚要开口,喉咙里却有些发涩,他清了清嗓子,才说:“也好。你难得回来南京一次,这两日我同你出去走走,如何?”孟青失望不已,却又不肯死心,又问他道:“三爷,我要是一直都不走呢?”傅玉声看他片刻,却又笑了,说:“难道我回去了上海,你还要留在这里不成?”孟青的脸色发白,喉咙动了动,半晌才说:“三爷,你若是当真要我回去,我便回去。绝不会留在这里给您难堪。”傅玉声心底又痛又冷,想,他何必说出这样的话来,未免把自己看得太轻了些,难道我竟是那样的人吗?
孟青见他迟迟不肯开口,额头上便出了一层细汗,眼底也露出焦灼恳求的意思来。
傅玉声终于下定决心,定晴的看他,笑着说道:“也是。我方才想了想,孟老板说得都有道理。你也是成了亲的人,又有生意在身,也不好同我厮混下去。我若是总在南京呢,也不好让孟老板陪着我在南京迟迟不归,这到底不大像话。”孟青听他这样说,霎时间就变了脸色,着急起来。
傅玉声顿了一下,客客气气的说道,“孟老板,我们好聚好散吧。”
第138章
他的神情十分的认真,口气没有丝毫轻佻。
这句话既然说出了口,就决计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孟青僵在那里,动也不动,眼底通红的看着他。
傅玉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系好了睡衣领口的扣子,这才下了床。走到门口,想了想,还是回头同他说道:“今天也晚了,你早些睡吧。你若是几时要走,同我讲一声,我去送你。”孟青脸上血色尽失,竟露出灰败的颜色来。
傅玉声又说:“对了。孟老板,苏先生的那间公司,虽然得利很是丰厚,到底还是不大妥当。那间公司赚来的钱,我实在是一毛钱也不想要,我奉劝孟老板也尽早脱身的好。”他顿了顿,又怕这剂药不能药到病除,故意说道,“若是孟老板为着金钱的缘故有些舍不得,那就当我多嘴了吧。”说完了这番话,傅玉声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他找了一间远些的客房,闭门躺下,只觉得筋疲力竭,却无论如何也没有睡意。
那天的月亮正是好的时候,乳白色的月光几乎要满溢出来,透过窗户,落在床前。他怔怔的看了许久,突然站起身来,推开了窗,夜色之中一片静谧,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却听不出来是在什么方向。
他站了一会儿,这才合上窗。
他觉着自己做得错了,却又觉得只有这个法子可行。这种矛盾的念头翻来覆去的折磨着他,让他难以入睡。
他又想起他过往那些荒唐的旧事来。
他的床上曾睡过许多人,有男人,也有女人,但总归还是女人多些。他突然想起他们的面庞来,娇嗔的,恼怒的,满心欢喜的,又或者讨好的,许多的面孔,匆匆的从他的面前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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