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便服食了司徒氏的毒药,性命为人所掌握,高傲的杀手们从一开始就成了被驱使的走狗。如此卑躬屈膝,不是为自己的性命,而是为了相互为伴的同伴。
当时折花笺被发现于三师兄洪凌的卧房中那日,余人无不愤然欲死。唯有他的洪凌师兄朗声长笑,提剑便走。数日后,孙玉乾遇刺伤重、几乎不治的消息消息便盛传江湖。
只是这一次反抗的代价太大。
孙玉乾之所以江湖人称饕餮郎君,是因他折花践草的手段。而他做尽坏事,却仍纵横江湖十数年未尝败绩,除了因为他手段强横之外,还因为他的身份——司徒家主荣及的妻弟。
犹记得那日,司徒荣及只派人带了一条小纸给三师兄,洪凌便整衣束冠,排众离去。而当被从九阳山上丢下时,已经身中七八种奇毒,四肢骨骼尽碎。
他们并不知洪凌在那数日中的遭遇,却看到了被揉皱成一团的那张纸条:“若不听从,便断绝赐予洪氏师兄弟之定期解药。”他还知道,那些世所罕见的奇毒,虽不会要人性命,却能让人生不如死。而他,善于毒杀,却不善于解毒。
整个组织齐发,直耗费了数月才找到正逍遥独行于山林野地的毒王。为了夺取解药,经历了连番恶斗。他那只残去半截的右臂,便是损在合斗司徒凝香之时。
后来三师兄毒性虽解,却因四肢骨骼尽碎仍是留下了后遗。
是以,当他们摆脱了昔日枷锁之后,还怎能容许罪魁祸首逍遥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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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颜承旧重新回到暖阁厅中时,却不见梅若影的身影,转过屏风到了后进,才看见了倚窗而立的青年。
“洪四叔呢?”
“正和师弟说话呢,似乎要求师弟教育徒弟时要注意开导心智。”
不着痕迹地看看对方波澜不兴的眼眸,才又道:“早餐。”
“呃?”
“我放回食盒里了,现在应该还温着。”梅若影笑道,“现在不吃,难道你还想带上路?”
于是回到桌前坐下,继续这餐风波重重的早餐。
梅若影不声不响地在吃着,片刻后听到对方说道:“枰钧遇到些麻烦,我与四师父去帮一下忙。”
“什么麻烦?”
“这……”颜承旧想了一想,毕竟其间的纠葛太过冗杂繁复,即使若影也见过他的三师父,还为三师父诊断治疗过,仍是一时半刻无法解释清楚的。
“不能说?”
“不,是因为……”
还没说完,就见红衣青年转身揭开桌上的食盒,道:“饭菜要凉了。”
“我并不是想瞒你!”他有些着急地辩解道,“是那饕餮郎君孙玉乾看上了枰钧。”
“知道了。”
想要倾吐却只见对方取出饭碗布桌,继而埋头吃饭,解释的话便梗在了喉间。失神也只有片刻。的确,有些事情不亲身经历,是不会知道究竟的。即使说了,对方也不会明白的。
大战如今已迫在眉睫,唯有心平气静,才能达到完美的临战状态。毕竟,他在外可是冷血无情的极恶杀手“万里追魂”。
执筷吃了几口,突然听得对方说道:“承旧,过来。”
抬头看去,只见若影已经放下碗筷,正坐在桌子对面面带鼓励地看着自己,那样子是完全不介意刚才的对话了。霎时间有些迷糊起来。好奇之下,便起了身转过桌去。
“蹲下。”
依言蹲下,若影的位置已经比自己为高,心中的异样感更甚。正要询问时,只觉眼前一黑,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的体温覆了上来。直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而这时,他已经被深深地埋入那袭红衣中了。
“洪三叔并不希望你们为了报仇而搭了自己进去。”
“你知道?”惊诧之下从他怀中挣脱开来,那些与他所出身的家族的血腥的怨仇……如此的细节——他也知道?。
“别忘了,我也和你三师父长谈过几次啊,你也太小看人了。”若影好笑地看着他,“像那种可恶的淫贼,本公子向来是见一个杀一个,所以有什么需要别忘了开口。”
一边说着,一边低头与他额头相触,道:“平安回来。”
这是当年杀手们离去单独执行任务时,亲密好友间告别的仪式。
短暂,却弥足珍贵。伴随着每一次的暗夜潜行,像是温暖的灯火照耀于心间,不让仇恨与冷血迷失了心智。
“既然金焰毒龙丸已经到手,我也该动身去南楚军营了。如果运气好,也许近期还能相遇。到时候再把酒夜谈,应该也别有一番风味。”若影拉开了距离微低着头看他。
颜承旧突然觉得自己不说些什么不行,可看到青年挂在嘴角的温暖笑意时,一瞬间便愣了神。曾被师父师伯们赞许为睿智果断的头脑,什么也想不起来,窝囊地化成了一滩白水,全然忘了语言为何物。
看着蹲在面前的黑衣青年神飞天外,梅若影也有心中所想。
他喜欢这些性情中人。都曾经是天涯沦落人,又怎不知道这其中的珍贵。
看着他们相互之间的亲切友爱,似乎就连自己的心中也暖热起来。
当年血网黑蝎刚脱离那个霪浸权势yù_wàng的古老家族时,在兴奋与欢腾之下,也有着难以察觉的无所适从。想想也是,长久以来,他们虽然处于司徒氏的控制之下,却也同时是处于司徒氏的羽翼之下。信息、后援、医疗、庇护,一直是由那个家族所提供与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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