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已然来到左右两峰间的望月台下。
竹抬子被停在地上,我抚平了衣角,走下地来。抬眼看去,台上灯火阑珊,并不纷扰。可是月华明亮,却让云海生辉,山峰寂静,好像入了天上的仙境。
我深吸一口气,悠然走上楼梯。听小冉说,每逢春节和中秋,宫主会让妻室们许愿,但至于能不能实现,还要凭妻室们各展所长取悦众人。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愿。
上到台来,其他人都已经坐得差不多,就差陈更和三宫的主人未到。
梅若影只是半年前才来的,并不知道中秋的规矩,所以来前我也就得以此为借口,大问特问了许多。
环视一周,我差点被满台的美色淹没了过去。
这青阳宫主,真的是艳福不浅。环肥燕瘦都被他搜罗于此,就连几名男子,也生得貌比潘安。
那天我所见的妒妇周妍也在,坐在位于右首的席位,她是六院之首。因为我住得最远,来的时候也是最晚,此刻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后来的我身上,她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周妍脸上也没有那天的妒嫉和愤恨,只有轻蔑和不屑。我自然知道她不屑什么。
梅若影本就生得平凡普通,虽然筋骨清健俊秀,面目却是一般且偏黑。小冉怕我今日失了体面,临行前还特地给我挑来最华美的袍服。我只用“丑人多做怪”为由,没穿那套孔雀开屏似的衣服,倒是换上了最为不起眼的浅灰长袍。
如今在场的人都似是一只只五颜六色的孔雀,我倒像迷路闯进的灰鸡。哪里是十六室的梅公子,根本就是兢兢业业干粗活的“没工资”。
我也不理他们和她们交杂着诧异、不屑、冷漠、厌恶的目光,径自走到右方下首的末尾坐下。
不知究竟哪里扯上关系了,我突然想起前世的一段旧事。
那时有个大学同学,长得很是难看。五短身材,头骨巨大,学校里的同学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做“e.t”。可是我却喜欢他,因为他并不在意周遭的评说,不在意好奇的、恶意的目光。
我喜欢他在校园中匆匆而过,走路生风,昂首挺胸。
喜欢他辩论会上高谈阔论,足球场上围追堵截。
喜欢他坐在草坪树影的角落,捧书细读。
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身上自然流泄的自信、勤奋、谨慎、深思熟虑、我行我素不管他长得如何,矮得如何,我就是喜欢。
那时也是年少轻狂,慢慢地与他接触、交好,甚至两情相悦。可是大学毕业,他事业有成,有了新的女友,十分漂亮,娇俏可人。
我走得很冷静,也不怒也不怨。甚至高兴于他的聪明。
他太过于聪明了,所以看清了我的本质。我并不是他需要的那种唯命是从的女人,不是那种会乖乖呆在家里做饭做菜相夫教子的女人。
那些高傲、激狂、决绝,平时虽深埋于面具之下,却终于被他察觉,他不敢肯定他能够控制得了这样的伴侣。
所以他选了别人。另一个既不在乎他的貌丑,又是他心中所想的人。
我欣赏别人的美貌,却不会被外表的皮相所惑。只是这世上,能看清我的人会有吗,能看清我又愿意包容我的人会有吗?
如果有,或许我会稍加停留;如果没有,我也只能心若浮阳,飘荡四海。
而至凝神,扫视全场。
眼下既无人懂我,我又何必兢兢业业,讨好于人?
第4章 十六弦动
陈更握着酒杯,斜目看向我,半晌没有说话。妻妾间的争风吃醋,想必有些难断吧,如果同意了,说不定会损了他的威严,开相互弹劾的先河;如若不同意,周妍说的却又很有人赞同。
我一口气冲上喉头,干脆顺其自然,站了起来,道:“既然如此,我也向宫主讨一个要求。”
“噢?你也要讨要求?不知梅室是想表演唱念做打,还是表演说学逗唱?”周妍说得轻蔑,一眼也不向我看来。
我轻轻一笑,道:“我想向宫主借一具十六弦筝。”
陈更微露讶色,问道:“小影善筝?”
“宫主为何会认为我不善于弹筝?”
陈更想了想,道:“你的班主说你厌恶古琴,虽学过一点,却从来不在人前弹。”
我一怔,古琴的声音纯正悠远,如君子之音、温玉之音。我不喜在人前弹奏古琴,只是因为古琴要求繁礼甚多,待得焚香净手之后,我早已没了奏琴的兴致。
梅若影却不知为何不在人前弹奏?也是与我一样的原因么?
林海如噗哧笑了出来,说道:“宫主,你可是让人笑话了,古琴和筝是不一样的乐器,你可别把张三当成了李四。”
陈更难得地微窘,挠挠耳边,才道:“琴筝不是长得很像吗?我是怕他厌乌及屋,也不喜欢弹筝。”
林海如横了他一眼,明明是个翩翩君子,陡然间变得风情流转。
周妍却冷哼了一声,道:“我倒要看看一个戏子能弄出什么名堂。”
陈更终于发话道:“阿妍少安毋躁,今儿个是中秋之夜,也不要太过了。”
他显然积威甚深,平时虽然不动声色,却能令狂傲如周妍之辈不再放肆,顿顿足,转身走回自己席位。
我静坐品酒,醺然的酒气直冲鼻腔,是有了一定年头的黄酒。
场中一时静了下来,无人说话,只是互相眉目传言。我就算再没感觉,也知道他们就等着看“一个戏子的把戏”。只是已经不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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