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三老,我拜别了陈叔和冷叔,一个人向沉露居回去。
陈叔也不让我把雪袍换下,叫我以后再还回去就行了。所以走在冰天雪地的世界中,甭提多么惬意。
过了听雪轩的范围,我看看四下无人,翻过回廊的栏杆,跳到无一人踩过的雪地中。
走了几步,见那平坦坦的雪上印了一小串脚印,不由玩心大起,用自己的脚印在雪里画起连笔画来。
堪堪连出了一个青蛙,想起青蛙“瓜啊,瓜啊,好瓜啊~~”的叫声,一时乐得不行,就着青蛙的大嘴坐了下来。
今天的云仍然是浓浓厚厚的,可是黯淡的天光映上雪地,仍是十分明亮,我坐在雪里,抬头看那片片落雪,看它们似快实慢地落在头上、四周,似乎整个天地间就只有自己一人般的宁静。
摸摸怀中的一块温暖的玉竹,这是竹叟临走前偷偷塞给我的,硬说是要做文字之友,以后要是有事,也可凭这块玉竹去找他。
那个老头,刚开始还以为他是最正经的人,想不到被他骗了。
或者是他那副正经的样子,只是一副欺骗外人的面具?
那么梅老的亲切,松老的装傻,是不是也是一副给大家看的面具?
毕竟他们三个的地位似乎十分尊贵,如果没有真才实学,又如何会让陈叔如此着紧?
我自失地躺倒在雪地上。
其实那是肯定的。谁会愿意赤裸裸地站在人前呢?
只是……我曾几何时也会在别人面前把酒当歌?曾几何时也会在别人面前言笑不羁?
是离开了过去的生活环境,所以突然放松了自己的缘故么?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雪片落在脸上化了去,冻得脸上生痛,我抹了抹脸上的雪水坐了起来。毕竟酒后受寒可不是开玩笑的,赶紧站起准备向回廊走去。
刚才一直呆呆地想自己的事,也没注意到有人近了。这时一个回头,立刻看到数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瞪视着我。
……周妍啊!
我自画我的青蛙,她来凑什么热闹,好像怕我不知道她很“瓜”似的。
暗叹一口气,真不知道撞上什么大运,怎么老是惹到这个女人。但是心里对她的不齿越来越深。
毕竟鄙人也曾是女的,见不得她这么破坏伟大英明的女同胞的形象,大概我与她是天生不对盘的冰火两重天了。
她正站在雕梁画柱的回廊里,身上披着白狐雪裘,头环白狐绒帽,配上新画的红妆,煞是艳丽动人,不愧了她的名字。
她身后还跟着一帮人,有她的贴身小婢,也有几个十七室的成员,也都正向我瞧着,眼光或不屑或好奇,但都没有周妍那双含着怨恨的眼睛挑起我的戒心。
我笑,如今是三宫六院十七室了啊,自我离岗后,那一室的空缺到现在还没补上呢。
鄙人立刻隔远向他们遥遥一鞠,毫不犹豫地回身向雪里走去。
我又不是笨蛋,才不想与动物园里的猴子争夺观光客。这些可以杀人的目光还是早早逃开的好。
“站住,青阳宫里的奴仆都是这么没有上下之分的么?”一声冷怒的呵斥在我背后响起。
叹了口气,转身,低头,恭敬答道:“禀周院周大人,小仆已经见过礼了,还要回去听候宫主吩咐,有事还请周院大人示下。”
“哟,敢拿宫主来压我了!不要以为你得宠就可以放肆。别忘了,你毕竟还是个奴仆。”
“是是,小仆明白,小仆明白……小仆可以走了吗?”我知道自己的语气定是十分敷衍。
“你……”
她果然被气得不轻,但本姑娘……不,是本纯情少年鄙人我目前也没有情绪理会她。
昨夜在她院里可冻了一夜,后来又没得吃好早饭,还陪三个老头发了一上午的癫。好容易自己刚玩了一会儿,正歇着气呢,就撞上她了。
这女人自己一人犯病就得了,干吗还非得赔上像鄙人这样如此无辜的路人甲?
某家困倦怠乏的时候,耐性就会格外差。
打个呵欠,摇摇头,转身自去走我的路。
“站住!你竟敢不听我的吩咐?”
我本极是困倦,脾气更加不好,转身冷然道:“我凭什么要听您吩咐?”
“就凭我是主,你是奴。”
闻言,不可置信地呵呵笑了起来,道:“周如夫人!”
我特意强调那个“如夫人”,弦外之音就是——别忘了,您还不算是主,顶多算个小妾——凭美色占一时之先的那种。
接着又道:“小仆是宫主的贴身小厮,除了宫主,只需听陈总管事的吩咐。您是宫主吗?您是总管吗?不是吧。再说了,就拿‘奴’这身份来说吧,您也给小仆安得莫名其妙。您是哪只眼睛看见小仆的卖身契了?还是您以为,没有卖身契的也都是奴?这岂不是说,人人皆生而为奴?那您周自己,岂不也是个奴?即使您这说法行得通,那么小仆是奴,您周如夫人也是奴,您又凭什么来支使于小仆呢?”
这一番顺藤爬竿的推理听得她脸上阵青阵白,周围几个看热闹的这室那室的公子夫人也都怔了,显是没曾想我竟敢顶撞她。
她脸上那颜料展示会开得十分之精彩,没一会儿已经变了好几种颜色。最后终于渐渐平定。
她的脸色极冷,也不吱声,抬手从头上拔了根小簪,飞也似的甩手掷出。
她的功夫我是见过的。
剑若飞霜投林燕,飞花摘叶百步伤,说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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