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望之知晓,右相之子向来自负轻狂,此等御前崭露头角之事,刘瑜不可能不争。
果然,刘瑜勒了马缰绳,双脚一蹬,便抛却众人绝尘而去。
见状,底下一众士人皆脸色青白,手忙脚乱地朝刘瑜追过去。
骏马嘶鸣。
傅望之伸手掩面,遮住马蹄扬起的尘土,挑着眉梢,唇角噙起莫名的笑意,悠悠地掸了掸湿漉漉的衣摆,往幽径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庭界灵杰
庭界山间,袅袅云烟浮于眼前。
傅望之遥望头顶的青石长阶,抬脚,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待到登上最后一阶,高高的楼宇,含灵幽幽,正是周饶时贤徐庄的隐世之处。
世人皆知,庭界山上有灵杰。
时贤徐庄少年被招为周饶君王侍读,因厌倦朝堂,而立之年便开始隐居,遍游名山,寻访奇人异士,知命之年定居于庭界山,纵周饶君王三授高爵而不出。
然,由于徐氏学识渊博,周慧王祁辛每遇吉凶、征伐大事,皆亲自进山征询意见,平素更是与他书信不断,故世人称其为“山中左相”。
傅望之朝各立一侧的两小门童点头示意,一入山顶,旋即豁若开云而见白日。
已是申时。
傅望之更衣濯面后经过曲径楼阁外,虎头虎脑的少年弟子云宋便蹑手蹑脚地挪步过来,作噤声状,“三师叔,大师伯和师父正在殿里习课呢。”
云宋垫着脚尖凑到他的耳畔,细声细气地道:“师祖他老人家也在里面。”
说罢,云宋手指朝向楼阁内指了指。
傅望之顺着云宋的手势看过去,楼阁里,须发斑白的老师正手执戒尺,负手而立。
楼门隔着一榭春花,一陌杨柳,一弯碧湖,旖旎风光。
傅望之站在这景致最美的地方,踌躇不决。
“望之,你还愣在门外作甚。”
楼阁里的老师转过脸,目光透过窗棂直射而来,顿时让他无所遁形。
傅望之腆着脸缓慢地走进楼阁,唤道:“望之见过老师。”
宽敞明媚的内室里,窗格木支,恰好挡住了楼外的光影。
傅望之自知理亏,识趣地躬身向老师赔罪。
见状,方才还目光笃笃,一心向习的两位同门师兄皆一脸探究地转过身来。
徐庄从檀香竖柜里取出一本小册子,捋了捋飘逸的胡须,“你倒是说说,你错在何处?”
徐庄一双苍眼深沉似渊。
闻言,傅望之恭谨揖手,“望之之错,大不韪有二。”
“不习晚课,不尊师命是其一;私自下山,不守门规是其二。”
他定定一拜,一副不求宽恕,但求严惩的模样。
徐庄见此,竟是狠不下心肠对他重重惩戒。
“也罢也罢。如今为师也拿捏不了你了。照例,把《师门·训诂篇》誊写百份,明日未时之前交与为师。”
听罢,傅望之目光凝重地接过老师手中的小册子,心有余悸。
“望之师弟,今晚就好好誊写吧。这《训诂篇》少说也有七百五十五章呐。”
看着老师离去,站起身走到他近前的男子,拍着他瘦削的肩膀,若青衣秀士,笑得温雅,却毫不掩饰眼底的戏谑。
“仓镜师兄,此次下山可是你“怂恿唆使”的。”
傅望之将这四个字咬得很重,若非他输了仓镜师兄一个赌约,想来这昼夜不眠的苦事也不会轮到他的头上。
傅望之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仓镜偏头轻笑。
走在其后的大师兄尚昀即刻轻咳两声,制止了二师弟仓镜的失态之举。
尚昀大师兄善琴棋,工草隶,独善其行,是老师最满意的弟子。
师兄绷着一张脸,眸色深沉,“仓镜,你就与望之师弟一起誊写吧。望之师弟毕竟是初犯。”尚昀自然知晓这件事的个中缘由。
说罢,尚昀旋即步履稳健的跨出门去,丝毫不给仓镜反驳的机会。
整个楼阁,只留下一脸蔫蔫的仓镜,与心底窃笑不止的傅望之。
想来,聪颖过人,常日诵千字不忘的仓镜师兄会助他一臂之力的。
☆、玉面横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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