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只手托起酒坛瞅了瞅,万分娴熟地拍去酒封。馥郁浓烈的香味倾洒了一屋,而那绵绸香艳中分明还隐有一丝辛辣。乍一闻是甜腻的柔软的,可这温和缱绻只是表象,不时从深处流露出得烈性愈发使人欲罢不能,迫切地想要用舌上触感来细细品味。
“这酒确有个诨名,”蜻湘淡淡道。
白玉堂都懒于摆布酒杯,直接举坛仰面便灌。举罐的臂是劲瘦形状,白里透着红,饱含少年人蓬勃的劲道。青白色酒液从瓦罐中迸溅流淌,汩汩地流向他张开的口中。先甘后辛终辣尽香来,余味之香较最先之香又是两种截然迥异的香,一种仿佛初生的香,另一种仿佛大浪淘沙久经世事后潜光隐耀的香。
“醉生梦死,”蜻湘不指望能劝动这酒缸里泡大的耗子少沾几滴酒,只就事论事道,“传闻这酒酿造时掺有桐山曼陀罗,饮下一碗,酣睡三宿,宿醉七日。”
出乎意料的,白玉堂砰一声将酒罐放下,一脸不可置信,“醉生梦死?酣睡三宿,宿醉七日?”
蜻湘满不在乎点点头。
白玉堂破天荒地一把捂住双眼,跟个眉头苍蝇似的打转,愁眉苦脸道:“完了完了,我都不知饮下多少碗了。若一碗睡三天醉七日的,总之三日之约定会因此耽搁。”忽一顿足,义愤填膺,“那只猫指不定会如何笑话我!”
蜻湘从未见白玉堂如此又苦恼又委屈的小模样,不禁调笑一句,“可有醉了?”
话语一落,白玉堂果觉整个身子飘飘欲仙昏昏欲睡。一阵阵袭来的醉意与死磕着的丁点清明拼得难分难解,然而终究此消彼长,眼皮开始打架,连眼前蜻湘的面容都糊成了一锅花花绿绿的粥。
“蜻……蜻湘,”白玉堂醉眼朦胧,似临终嘱托般郑重其事道,“三日后,喊我起来啊。不管什么法子。我一定哼哼……不要输给那只猫。”
☆、第一章(4)
“玉堂。”
如此熟稔,如此骨血相通,如此令人心安。白玉堂睁开眼,醉意虽未全然消退,却不再若先前一般沉沉入梦浑然不觉。烛影昏黄,榻边立了个颀长身影,只一个模糊的轮廓就有芝兰玉树之度。
“玉堂。”这人又唤一声,浅笑如风。
白玉堂不可置信地甩甩头,从榻上一跃而起,欣喜若狂地叫唤:“哥哥!”
白金堂按住自家一惊一乍的弟弟,笑道:“出了师也不回家门看看。我若不来寻你,你何时才会想起白家来?”
白玉堂生了双冷清的薄唇,可偏那对玲珑桃花眼fēng_liú多情,染上笑意愈发顾盼神飞明朗似星屑。他半伏在榻上凑近白金堂,一撇嘴道:“本打算这几日便回的,这不是还没顾得上。待我从猫儿手中截了那趟镖,定回家看望哥哥和大嫂。”
“画影剑而已,截它作甚?”白金堂漫不经心问。
白玉堂依然有些犯醉,一手支着沉甸甸的脑袋,长吁短叹道:“多半还是假的画影。可我白家既担守护画影之责,不论真假,都不能允许落入他人手中。再说我都和猫儿杠上了,焉能退步服输?”
白金堂的眼疏忽一亮,搭在白玉堂肩上的手微微一颤。
蒙了酒醉的眼水光潋滟,白玉堂抱着罗衾乐呵呵歪倒在榻上:“待我截了画影,看那猫,服也不服。”
“如此大动干戈,”白金堂聚精会神注视白玉堂的神情,眸里一闪而过火辣辣的迫切难耐。搭在白玉堂肩上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扣上少年横生的锁骨。“若画影为真,去截也罢。若是柄假剑,可不是白费气力,到头来反让人笑掉大牙?”
白玉堂一撇嘴,“我看谁人敢笑。哥哥,你明知画影在你……”戛然而止。
“如何?”
半酣半醉的白衣少年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跃起,拂袖夺过榻边长剑。剑身铿锵出鞘,凛凛剑光往左臂划下。寒光轻峻,白衣上染开一滩鲜艳欲滴的血色。
说时迟那时快,白金堂足尖轻点后跳三丈,手臂一展拉出一条逾八尺的乌金长锁,而锁头上竟盘了条通体乌黑的毒蛇。那毒蛇呲呲吐着蛇信子,随着锁链一摇一拽,亮晃晃的毒牙飞溅见血封喉的毒液。
白玉堂自觉酒醉手下用了狠劲,割开的口子着实不浅。疼痛一下子驱散浑浑噩噩的酒意,眼前骤然换了一幅截然不同的光景。
分明是斜阳夕照。身前的女子柳眉如画蛮腰似柳,轻透黑罗纱紧紧勾勒曼妙妖娆的体态。长锁一缠一绕,柔韧身躯也随之扭动热舞。就像是深山荒野里的毒蛇,一屈一伸摆出的曲线都透着股柔若无骨的媚,偏一击致命毒辣至极。更奇妙的是她一对眼,每目日月齐辉,俱是重瞳。
魅瞳幻术。
编制梦境,夺人心智。唯有见血,方能破了这蚀心术法。
“你这混蛋,竟敢扮作哥哥,谁给你的雄心豹子胆?”白玉堂最恨为人所欺,更何况这女子还敢拿白金堂做戏,骗去他好几声心甘情愿的哥哥。少年剑锋不落足履腾挪,轻若鸿羽快逾闪电,直接了当紧逼上去。
女子手腕一抖长锁游龙,锁头上的毒蛇翘起头张开血盆大口。她咯咯笑道:“玉堂小弟弟,怎的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白玉堂闪身避开毒蛇淌下的涎水,剑身轻转从侧里对准蛇头便是一剑。清凌凌的声音一哼,咬牙切齿道:“呸,谁许你这么叫!”
长锁一荡以中央锁环对上白玉堂的剑锋,互结磕碰处哗啦啦作响。女子脚下一踮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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