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臣未置一词,只是轻微地咳了一声,我沉吟了一会儿,对云岫道:“这一路实在不易,小侄不敢劳烦世伯,还是托予那年轻伙计了吧。”
云岫立马吹胡子瞪眼睛,指着我你你你半天,最后一甩手,大叹一声,大步踏了出去。
见他走了,与鼎臣相视一眼,都是颇觉好笑。
谁知他这甩手一去,竟然径自收拾行李走了,管事的叫吃饭时,他的房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这到让我真正看清了这人的嘴脸,跟鼎臣闲谈起来,都佩服他的慧眼,能把人看得如此通透,真是不简单。
如此又过了十几日,伯父终于从南京来了杭州,两人见面,难免又是一场痛哭。
算来我与伯父已经五六年没见过,他早年捐了个同知,一直在江宁候补,故乡也是不回了,平日里鲜少通信,此时突然麻烦与他,多少有些惭愧。好在他并无多言,与我诉了悲情以后,便叫了下人,拿出烟火灯具,抽起鸦片烟来。
一时间屋子里烟火缭绕,我被熏得头疼,鼎臣将我叫到偏房,低声同我商量道:“你父亲没了,这店,想来也是开不成了,将这些货品总账算起来,莫约有万把金钱,这些要告诉你伯父吗?”
我心想此番将伯父请来料理,定然是要告诉他的,便点点头。
鼎臣又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便去跟他说说吧。”
我实在不愿进去闻那鸦片烟的味道,但又觉得有些失礼,只好在外边略站了站,深吸了口新鲜空气,便掀门帘走了进去。
鼎臣将事情与伯父交代完,又略闲话了几句便去了,我伯父斜歪在炕上,好一阵吞云吐雾之后,终于是过了烟瘾,让人收了下去。
复又问了我两句闲话,问我书读得怎么样了,可有心思参加乡试等等一通长篇大论。
我忍不住道:“乡试在二月里,此时已经是三月了。”
伯父顿了一顿,捋了捋胡子,“话虽如此,总是要准备着些的好,如今你也大了,你爸爸又是最放纵你的,读了这么多年书,却童生秀才都不是半分,学而优则仕,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我颇有些不以为意,但若是反驳,定是要好一番被说教的,只好装做虚心受教,“小侄明白了。”
伯父这才满意,我略坐了一会儿,便出来了。
☆、逢君
诸事谈宜,便张罗着设灵开吊,如此这般又折腾了一个多月,等事情完全弄完了,便着手准备,扶灵柩回桑梓了。
回去依旧是取道上海,十里洋场繁华,可惜我来去皆是匆匆之身,也没有心思去探访一番了。
照例在上海转船,我的意思是歇一天就走,奈何伯父说在上海有事要逗留几日,若我着急的话,便让我先行回家去。
这话我听得心头火起,什么叫若我着急的话,这种事情是能耽搁的吗?
我没了奈何,又不好说长辈的不是,只好唯唯地退出来,默默走到客栈外头去闲逛了一通,到是让我遇到了尤云岫,他正从一个客栈里头往外走,我暗想这人先前就不告而别,见面了难免尴尬,还是不要跟他碰面的好,便一闪身进了一个小巷子里,等他走远了才出来。
这下我连闲逛的心思也没有了,回客栈胡乱吃了点东西蒙头便睡,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闲话少提,就这么过了四天,我伯父终于办完了事情,我们就坐上了船,扶着灵柩回了家乡去。
出门时方是仲春时节,回去却是暮春了,船到码头,我本家的几个叔伯早已经等候在岸上,母亲被一个丫鬟扶着,走过来抱着我就嚎啕大哭。
我亦是悲情难抑,跟母亲抱头痛哭起来。
我伯父走过来劝了两句,我们方止住了哭声。
灵柩运回了家乡,即刻选了吉时安葬,此后又过了三天,我正在房里看书,丫鬟来叫我,说我母亲让我到前厅去。
我洗了把脸便去了,却发现我伯父也在,我母亲坐在他下首的一张太师椅上,让他坐了首座。
我一只脚才踏进去,我母亲便招呼我道:“贤儿快来,你伯父正跟我商量,说你父亲留下的这点私产,该怎么规制的好。”
我上去行了礼,站到母亲身后,沉吟了片刻道:“依母亲的想法,是想怎么办呢?”
母亲还没说话,我伯父就在一旁应道:“你母亲想把这些银子交给我,让我拿去找个靠准的钱庄存了,你们孤儿寡母,想是没多大开销的,若是需要支取的地方,写封信来支取就是。”
我看母亲的神情似有确意,我想了想,便道:“既然我母亲都应允了,那侄儿便没有异议了。”
伯父点点头,站起身来道:“如此,那我便将银子带去了,我这些年在外头虽不怎样,但靠得住的钱庄还是知晓几个的,你们不必担心。”
我道声“有劳伯父了”便将他送至门口,不过几十步的长短,他又对我说了一通大丈夫该有所作为的话,我只有唯唯应了。
过了几天,也就是五月中旬的时候,他便动身回南京去了。
此后我便跟母亲相依为命,安心在家守孝,其间窦子佩来寻我去喝花酒,我思量我热孝在身,到那花柳巷去实在是不成体统,便回绝了,此后他又让人来请了几回,都被我打发了,时间长了,他便不再来了。
我母亲还感到奇怪,便问我:“我看邻家的四郎,最近怎么不让人的叫你了?”
子佩在他族中排行第四,四郎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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