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一个人的日子,风里来雨里去已经惯了,突然出现一个人霸道的挤进他的生活,他面上推拒,心里却渐渐暖了。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去日苦多,既然尝到了甜的滋味,谁又愿意再去温那来时的苦呢?
只是这话,是不能说于魏连朔听的。
魏连朔见他不应,又接着说,亏得这场雪,家人起的迟,我这才寻了空子来见你。你心底想必也曾埋怨过我吧。
穆言想起了这这日的失魂落魄,面上一赧,挣脱他的手道,不曾。
魏连朔见他面色微红,嘴上却依然不肯承认,也并不勉强。只说,没关系,我想着你就够了。
他这话说的直白,听在穆言耳里是苦甜参半。他是那城中旺族的独子,而他是卖糕的小贩。如今他对他袒露真情,而他又能用什么去接住这一片丹心呢?
他默默背过了身,道,这有违伦常,背乎情理。
魏连朔听这话倒是气笑了,他说,你知我本来就不是那墨守陈规的人,何必拿此话来压我。
穆言不答,转身给他拿了毛巾,又取来一双新鞋与他穿上。
魏连朔站稳了,拉住穆言要去收拾东西的手,强迫他转过身看着自己,说,我不要你做出那山盟海誓,我只问你,你这里有没有我。他指着穆言的心口问。
这要他如何做答。
若他心里没他一点半分,又怎会接连数日精神难振,连林大爷都看出了他的魂不守舍,连连问他是否身体又不适了。
若他心里没他,又怎会夜里频繁梦见一个人的脸,梦见那墙角下牵连的手,梦见那他肆意潇洒的声音,他说,穆言你可记好了,我叫魏连朔。
屋外寒风阵阵,吹的那门吱吱作响。
一片静默间,只听穆言开口说:
“自古以来,只听得那佳人才子两情相悦的故事。那汉朝哀帝,只因偏宠董贤,落了个断袖之名,后世的卫灵公,也因分桃于弥子瑕,被后人称作分桃断袖之癖。总都没留下甚么好名称。古人尚且如此,又哪能图了眼前的逍遥而不去顾那日后的营生呢?”
魏连朔这便又急了,他说,穆言,你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那些人,已经死了几百年了。死人的事,是拿来听的。
穆言被他说的噤了声,埋过头去,魏连朔见他脸色发白,嘴唇紧闭,身子亦是微微颤动着,终不忍逼他。他轻轻环着他,把下巴放在他的肩头,道,天有天的道法,人有人的活法,就算这天塌了,亦有我先顶着。你又何必担心。
穆言闭眼不答,将手捧起轻轻的碰触了怀抱着他的这个人。
念未止
却说魏老爷这边得知了魏连朔逃出的消息,正在家中大发雷霆,魏连朔却慢悠悠的回了家。
魏老爷看见他一时气急,捧了那桌上的茶碗就摔了过去,魏连朔不避闪,任那滚烫的茶水泼在身上。
旁边的魏夫人赶紧扶了魏老爷说,你这又是何必,他有不好你尽管训他便是,如何这般动怒。
又对着魏连朔道,且向你爹认个错吧。
其实魏老爷平素是疼惯了儿子的,看见魏连朔生生受了他那一下,倒是懊悔颇多,只见魏连朔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说,爹娘,儿子有个不情之请。
魏夫人赶紧扶起他。
魏连朔便道,如今爹给我辞了学堂,儿子一个人在家学习,不甚得趣,想求一个陪读。
魏老爷不是那不近人情之人,他此刻平息了怒气,道,陪读小童须得谨慎,这事不得着急,你等我差人去打听。
魏连朔道,不瞒父亲,儿子心里倒有个合适人选。
你且说来听听。
那西街林府的穆言便不错。
魏老爷未曾听说西街有个林府,但又觉着这名字耳熟,思索片刻,突然忆起这便是那日阿四告知于他的卖糕小童。
心里怒火又起,正欲训斥,却听魏连朔道,父亲莫急,我知父亲又要说我不可与那市井之人混迹。其实不然。
魏老爷倒想听听他能编出个何等故事来。
魏连朔便将穆言为何卖桂花糕的身世一五一十的交待了。
从穆言父母落难说起,到家产如何被人挪走,再到他又是如何下了决心去卖桂花糕,中间的波折。
魏府众人听完,一时心底唏嘘不已,心道这穆家小公子却是个苦命的人。
魏老爷沉思片刻道,若你所说为真,那穆家小辈确实是有几分骨气的,逢大难而不倒,遇险恶而不怨,实在难得。只是,不知他学问如何。
魏连朔本只为求一个机会,他立刻回答,父亲若有疑虑,可将穆言请入家中,亲自对答。
父子两约定了时间。
魏连朔这便打发了阿六去穆府告知穆言,又送去一双崭新的棉靴。
西街林家。
穆言正在屋内看书,想起魏连朔那会儿的提议,并没有放在心上。
原来魏连朔是被穆言赶回来的。
他看他差不多休息好了,就说,你是偷摸跑出来的,家人醒来寻你不见,心里必然忧虑。
魏连朔心有戚戚,委屈道,可我走了便不知下次相见是何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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