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要不是生病起不了床,就拿拐杖打这个儿子了。
爸爸翻白眼;“那不是,传出去,不好听吗?谁愿意家里有个孩子,不男不女,又男又女的。”
爷爷瞪眼:“你还犟嘴?要是小时候赶紧做手术,至于现在这样吗?就是你没人性!
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是不是也不想要我这个爹呀?”
爸爸赶紧认错:“不敢不敢!当时孩子一出生,我也没见过这样的呀,不是一时糊涂吗?
谁知道,后来他妈妈想不开!一时没看住,跳河没了么。
【能想开 的人,那实在少!
生了孩子是个双性人,自己老公又不要,还没领结婚证,自己老爸因为心疼忍不住又埋怨几句。
知道有个病叫产后抑郁症吗?那谁能想的开?】
孩子姥爷和你一个脾气,自己姑娘没结婚就生了孩子,又跳河,又生气,又心疼,也气死了嘛。
孩子姥姥死活就不让我要孩子了!两边就杠上了嘛。、
事赶事,弄的没法挽回了!我也不是那么没良心!”
爷爷看看爸爸急赤白脸的样子:“那好,你就给我把那个孩子找回来吧。咱们水家欠那个孩子的。”
爸爸有点为难:“孩子姥姥挺刚强的脾气,当年话都说绝了,现在,我们再去要孩子,只怕人家不会给的。”
爷爷拍着床沿,说:“那你就看着你爹死好了!”
爸爸急忙说:“我这就去,您好好养着。”
爸爸起身离开,踩着上百年的木头楼梯下了楼,站在天井里,看着院子里的海棠树,花开的正好,心却忧愁的不行。
初春的时节,正是茶园里最忙碌的时候,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采茶,采回来,凉上,萎凋,发酵,杀青,揉捻,干燥。
家里人手少的,几乎要连轴转,二十四小时不停的围着茶叶忙活。
我家的茶园,只有几亩。
而且在很远很偏僻的山顶上,有些是村里分的,有些是姥爷在世时,开的荒,零星几棵种在更偏僻的野林子里。
但是因为生长环境特别天然,云雾缭绕,气候温润,没有污染,我家的茶炒出来,总是被茶商赞赏,今年也是被提前预定光了。
明前茶,有多少要多少。
过了清明还得忙着插秧,时间很紧。
所以,我也和姥姥请来的工人天没亮就一起上山采茶。
采茶的时候,不能用指甲掐,要用指腹揪,两叶一心,特别嫩的茶尖。
空气中氤氲着春天的气息,泥土的气息,茶叶的清香,迎春和海棠的花香,还有小鸟在林间鸣唱。
采茶的工人都是外地的农民工,有人情不自禁的唱起了歌。
“我的小猫咪,站在大树上,摇篮摇呀摇,宝宝快睡觉。摇篮摇呀摇,宝宝睡着了。”
如同小提琴弦,拉过破皮鞋的声音,让大家都笑起来。
我也跟着笑了,手下却不减速度。
一根根嫩极了的茶叶尖落进茶篓里。
现在想起来,和姥姥在茶园生活的那段时光是我这辈子最美好,最干净,最幸福的日子。
背着茶篓回家,就看到潮湿的小巷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光亮的轿车,大概是哪家茶商又来催茶了。
把茶篓交给工人,去制茶的棚屋,我回家,余下的那些活儿,都很有技巧,这些茶金贵的很,可不敢让我练手,等夏茶下来的时候,让我学习就不怕祸害好东西了。
推开木门,姥姥说;“孩子回来了,你自己说吧。”
我才看到堂屋的地上跪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那男人回头,但是没起身,还是跪在青砖地上。
我摘了斗笠,理了理头发,太阳光懒洋洋的已经到头顶了。
撩起门口石缸里的水,看看暗绿菡萏下,在碧绿水里游动的红鱼。
我穿过她投射在天井里的四方光线,抬腿迈进了有点晦暗的堂屋。
看着地上跪的男人,很富态的面相,微胖,年轻时应该很英俊,只是发福了,有点走样。
我们彼此打量,他眼神里是一种惊讶,恍惚,还有一种我没办法理解的情愫。
我用眼神问姥姥:“他是谁呀?”为什么跪在我们家?
姥姥递过一个紫砂瓜棱杯“干了一上午了,先喝口水吧,等会吃饭。饿了吧?”
放在鼻子下,一股清新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
喝了一口,当季新茶,清亮的茶汤,西湖龙井,自产的,就是大都市的富豪也喝不到这样鲜的新茶。
一口下肚,神轻气爽,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好茶。
那个男人看着我喝茶,又上下打量我,刚从茶园里回来,鞋上沾着泥土,裤脚湿到小腿肚。
男人开始红了眼睛,接着就跪在地上大哭;“对不起,岳母。我错了。请您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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