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肃文屋子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幅他自己绘的画,画的前景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后景则是硝烟滚滚的沙场。
男孩蹲在女孩身前正替她整衣,而女孩手里则拿着一根剩了两颗的糖葫芦。
章肃文看了片刻,回身答应:“好,我答应。”
之后,章肃文入朝拜将,领兵镇守边关。两人常常一年半载都见不上一面,但沅绣的家信每一月都会按时地寄送到军营。
每封信的最后一句,一直都是同样的一句。
哥哥,我等你回来娶我。
“我每次回去的时候,沅绣都会在城门口等我,无论晴雨,无论风雪,从开城门,一直等到我出现。她说,‘她最遗憾的是不能同我一起上阵,于是只能守着,等我每次回来。’我每次劝她不要再等,她却始终不曾听进过。直到这一次,我回来了,可她却没有再出现在城门口。”
章肃文一仰头,灌尽了最后一口酒,转过头却发现白辰已经歪在榻上了。
章肃文蹑手蹑脚地拾掇好东西,折身出帐。却听身后一阵悉索,床上那人已翻身坐起,揉着额角,缓缓道:“你当日问我,沅姑娘是不是妖。我答不了,因为我不曾见过她。但照你今日所言,若她生而为妖,将军你不应该不识。就怕……”
“就怕什么?”
“就怕……她自己都不知缘何会成妖。”
白辰甩了甩脑袋,随手披上外衣,每走一步,浮在掌中的蓝白烟雾便浓上一分,却见他越过章肃文的身边,竟是先一步出了营帐。
“将军,夜风生妖,让你的侍卫千万不要落单。”
“唰!”
章肃文只觉眼前一亮,一抹透亮的蓝光刹那割破夤夜,白影闪过,冰凌剑出鞘。
“砰。”
一只浑身长满棕色鬃毛的蜘蛛直挺挺地摔在章肃文的面前,脑门已被捅得稀巴烂,而脊背的正中央,却有几条森白的条纹,拼在一起,酷似一张瘆人的人面笑容。
“啊啊啊!”
这时,周围的营帐内,连滚带爬逃出那些慌乱的护卫。
“将……将军……都是蜘蛛……”
☆、孰死孰生
彼时,营帐周围发出越来越响的爬行声,借着若隐若现的月色,章肃文扫了眼四下,饶是他久经沙场,此时也头皮发麻,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恶心。
放眼所见,竟然找不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满地尽皆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唯一相同的是,它们的背上都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人脸。
“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却见一名刚刚逃出大帐的士兵猛地摔在地上,瞬间,他的身上便已爬满了数之不清的蜘蛛,迅速吐出的蛛丝不一会儿已将人牢牢包裹成了一只虫茧,然而这些蛛丝并非常见的纯白,而是墨色中,泛着丝丝幽暗的黄色。
章肃文摔了手中的火炉,一把抽出佩剑。抬步抢上,一抹银白剑光砰地绽开,几下劈出一道血路,朝那名被困住的兵士冲去。
“噗!”
乌压压的蛛群中,但见那道银光,似蛟龙出海,顿掀层层骇浪,惊得霹雳声隆隆作响,剑尖一下扎入虫茧,章肃文持剑的手轻然一转,旋即在混黑的蛛丝上拉开了一刀长长的口子。
“不要!”
半空中冒出一声焦急的阻喝,然为时已晚。
“哎呀呀!”
一道浓稠的黑水宛似一支离弦的利箭,以迅雷之势,射向章肃文。
章肃文只觉眼前一花,身子已跟着让人扑倒,耳边响起白辰的骂骂咧咧。
“不是让你住手吗!”
白辰扬二指,飞出一簇九幽灵火,烧缠住那具虫茧,还不及眨眼,澄蓝的火舌一完完全全吞噬了那只虫茧,当场焚出了一抹黑中带黄的烟雾。
章肃文沉着声,应了一句:“你说得晚了。”
“是你的动作太快。”
白辰按着肩膀起身,章肃文这才发现,这人肩上的衣裳染了一大片的墨汁,方才那道黑水终究还是溅在他的身上。
“让你那些小兵抱个团,先用火把挡一下。”白辰说着,冰凌剑又再挑起脚边的一只蜘蛛,锋利的剑尖直接捣糊了它的脑浆。
然而那些兵士早已被吓得手足无措,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满山满地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更有一些,顺着他们的裤腿,竟是钻了进去。只要人一旦倒下,那就会和之前那人一样的,立即被裹成了一颗圆滚滚的茧子。
章肃文四处张望,瞧见方才那只被他摔了的火炉,居然烧出了一片光秃秃的安全带。只见他几个纵跃,凌空便将长剑一挑,将那只正燃着的红泥火炉挑了过去,大声吼道:“聚在一起,别落单。用火烧。”
将士们听惯了他的军令,章肃文忽然这样吼了一声,反而让那些慌乱的士兵冷静下来,还余下的十数人背靠背到地围在一起,仗着火势,驱赶爬近跟前的蜘蛛。
这厢,章肃文甫一落地,便有一只硕大的蜘蛛张着一对蠓齿杀将过来。
“砰!”
一剑,自其脑门狠狠斩入,白辰立在蛛身上,拔出冰凌剑剑,冲章肃文扬了扬。
“多谢。”
章肃文忽尔一笑,学着白辰的模样,青锋长剑撕开道道剑光,他是比白辰更狠更准,那些蜘蛛被他一剑断成两爿,挑在半空中,剑身随之一转,莫说脑浆,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被搅成了一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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