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侯?”柏钧和似是冷笑了一声,“何谓诸侯?列土封疆开宗建国者方为诸侯。本王虽有王爵采邑却从未将大楚哪一块土地列为自己的封地,瑞王府虽是皇室旁支,可祭祀祖宗仍要去我朝太庙行礼,先王灵位配享太庙就摆在先帝神主旁边,何来诸侯之说?本王更不敢有诸侯之心!清流议政本不该问罪,可如你这般污蔑本王有自立之心、挑拨陛下与本王兄弟阋墙、企图乱我大楚朝纲者,其罪当诛!”
半天不开口,才说了一句话就被人抓了把柄扣了大帽子,闹事之人才燃起来的气势又弱了下去。
“《左传?文公四年》中记载:‘昔诸侯朝正於王,王宴乐之,於是乎赋《湛露》。则天子当阳,诸侯用命也。’这一处本王可有说错?”
“却有此记载。”有人应声。
“毛诗中也有云‘《湛露》废则万国离矣’,是也不是。”柏钧和再问。
“是。”又有人应道。
众人不知柏钧和打算说什么,在下面窃窃私语起来,一时间人群一片嘈杂。
“天子宴乐展现的是国之威仪,赫赫天威煌煌正乐使诸侯臣服八方来朝,方显汉家正统。《湛露》之乐若不在我大楚国都奏又该在何处奏?北燕么?还是说我大楚已是臣民离心不配奏《湛露》雅乐?!”
付东楼听着这话便可以想象出柏钧和脸上轻蔑的哂笑。
“有些人只读书而不求甚解,只看到了天子宴诸侯却没看到诸侯用命,没看到忠臣为君王效死。”
柏钧和声音一沉却是底气十足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抬手一指湛露居的牌匾,“此匾额乃是我大楚王太卿顾贤亲笔。王太卿自及冠起便跟随先帝起兵驱逐胡虏,历经大小数百战助先帝打下这半壁江山。后来,先瑞王与先帝相继离世,北燕兵发汉中马踏剑阁,灭国之灾顷刻间降临大楚。王太卿强忍丧夫之痛重披战甲痛击胡虏,将北燕残寇驱逐至长安城下,威名远播令胡人闻之胆寒!殿下此生为国操劳,身上旧伤不知凡几,夏雨冬雪之时骨痛难忍几乎下不得地,如此忠臣竟被无耻无知之徒冠上谋反犯上之名,试问天下还有谁敢为君王尽忠!”
闹事的人里有胆小的听了这话已经抖成筛子了。
柏家兄弟两个不算,大楚的开国功臣里数顾贤地位威望最高又有贤名,等闲之人谁敢找顾贤的麻烦。瑟瑟发抖的几人都要哭出来了:我们说的是那个有胡人血统的酒楼老板付东楼,没提王太卿殿下,王爷您别吓唬我们……
不过这匾额上明晃晃写着顾贤的落款儿,你说你没影射王太卿?谁信啊!
“在场诸位大多是来考科举的,恩科之后得中者便要入朝为官,不日就会是我大楚的国之栋梁中流砥柱。今上素有爱民之心惜才之意,奈何千金之躯不可轻动,虽有心宴赏忠良贤士却不得机会。本王与准王卿既是陛下的臣子又是陛下的手足,自然要为君王分忧,这才有如今之‘湛露居’!”
“尔等望文生义污蔑忠臣之时,可曾想过‘湛露’二字喻做君恩,可曾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配不配的上‘显允君子,莫不令德’的赞扬!”
好!付东楼几乎要击掌喝彩。诗词歌赋本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虽则其创作有一定的背景内涵,可如何体悟又在于阅读之人本身。当下这朝代虽有天子却无诸侯,即便是这天子,含义与周朝的天子又不完全一样。若是非要咬文嚼字对号入座,那 《诗经》里的大部分乐章都不要用了,那些被赞美颂扬的古人早都烂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王爷贵为皇族也就罢了,付东楼是半个胡人,凭什么插手我大楚之事,他没资格。”
人群中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现场骤然为之一静。这句话付东楼在二楼自然没听清,只觉得下面杀气骤起,柏钧和的背影让人见之胆寒。
雷霆是习武之人耳力甚好,见付东楼蹙眉便上前小声说了一句:“他们是不服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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