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诗词歌赋一向不感兴趣,便是硕学鸿儒每天跟在我身边讲学,大约也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李徽弯了弯嘴角,示意允许杜重风在身边跽坐,“当然,牛有牛的悠闲日子,马有马的快活时光,谁也不必羡慕谁。”
杜重风目光微动:“听郡王所言,便如同醍醐灌顶,当浮一大白。”
“仔细想想,遍数这长安城中,目前你是唯一一个一直赞赏我的人。”李徽挑起眉,“旁人不是笑我不学无术,便是嘲讽我无所事事、平庸无能。唯有你,每次见到我,便言必说羡慕、欣赏……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不,其他人不过是没有仔细了解过郡王罢了。以杜某看来,郡王之选择,皆因聪慧敏锐所致。虽然这些选择未必尽如郡王心意,但郡王很擅长从中寻找乐趣,如此便也足够了。”说到此时,二人目光相对,杜重风拱了拱手,笑了起来。
虽不中,亦不远矣。李徽眯了眯眼:若让此人跟着杨谦,委实是有些可惜了,日后必定会成为一大阻碍。不过,杜重风受杨家如此多的恩惠,又如何可能不为杨家所用?杨谦往后最得意的臂助便是这群聪慧伶俐的师弟,定然会使出各种攻心手段,得到他们全心全意的效忠。
这时候,便听旁边有人笑哼了一声:“不愧是杜家人,到底还有些眼光。不像那些有眼无珠之辈,居然敢在背后说我阿兄的不是。若教我知道是谁嚼这样的舌头,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二人循声望去,却是一位十一二岁的小郎君牵着个幼童慢行而来。那小郎君生得十分精致,目光里带着居高临下之态,显得十分傲慢。然而,他这样的神态却令人觉得很是理所应当,根本生不出任何厌恶之感。而他牵着的孩童只有三四岁左右,长得与他极为相似,也奶声奶气地重复道:“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哼。”
“……”见状,李徽轻轻一叹,“在此处见着你们,可真不算是惊喜。”
“阿兄觉得还不够惊喜?”小郎君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傲慢之态霎时间便一扫而光,“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谋得一个帖子,带着……十二郎溜进来的。”说罢,他向着杜重风微微颔首,矜持道:“某李十一郎,这是我阿弟十二郎。”
杜重风是何等人物,自然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身份。然而,对方是金枝玉叶,又有意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也只得将他当成寻常的少年文士来结交:“某杜重风,见过……殿下。”唤“殿下”,总比唤“贵主”更合适些。
李十一郎扑哧一笑,似乎觉得他颇有眼色,看他也顺眼了不少。
“你来也就罢了,为何将十二郎也带来了?”因担心正沉迷于评述诗词歌赋的李泰回过神来,戳穿“堂弟”们的身份,李徽便带着这两个不省心的“小堂弟”走出了院子。
杜重风不近不远地随在旁边,尽显主家风度。但“堂兄弟”三人都没有余暇注意他,一个忙着伸手臂嘟嘴撒娇,一个忙着抱起来轻哄宠溺,另一个则忙着嘻嘻笑。
杜重风看在眼中,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笑容欢畅的小郎君身上——唯有在这种时刻,这位贵主方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小娘子的娇宠之感。其余任何时候,她皆是高高在上的,或傲慢,或冷淡,或漠然,或沉静,唯独不曾如此放松。
就在此时,王子睦绕过小径,迎面望见他们,不禁怔了怔:“李……十一郎?”他有些呐呐地唤着那位小郎君的名字,脸颊微红。这两年来,他们也不过见了两三次而已,依旧只是陌生人。他自然早已知道这位小郎君的真实身份——或许正因如此,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每一次唤他的假名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王三郎,许久不见。”李十一郎朝着他一笑,神态也很是轻松。
杜重风打量着他们,若有所思。这时候,旁边的花丛中倏然又转出两个人来,却是杨谦与燕湛。当双方迎面望见彼此的时候,都有些惊讶。李徽与长宁公主自然是惊异于杨谦与燕湛似乎尽释前嫌,相处得很是和谐;杨状头与燕大郎更是讶异于这位贵主居然会出现在文会当中,还随身带着另一位一直被圣人捧在手心里的小贵主。
“……见过两位殿下……燕大郎,只能烦劳你招待这两位殿下了。”杨谦行了一礼,苦笑着对燕湛道。这位不仅身份非同一般,而且已经订了亲。便是未来的驸马不在场,他作为主人家亦不方便待客。
燕湛也唯有摇了摇首,笑得宛如春风:“你尽管忙去罢,外头还有好些客人需要招待呢。”
“重风,子睦,咱们走罢。”杨谦遂将两位师弟都带走了。
杜重风与王子睦都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发现长宁公主的神情恢复了往日的高傲与冷淡,仿佛方才巧笑倩兮的模样从来不曾出现过。在这位贵主眼中,或许英俊温柔的未来驸马与他们这些陌生人相比,也并没有甚么太大的不同。
待他们离开后,长宁公主淡淡地问:“你与杨谦结交?”
“不过是面子情罢了。”燕湛回道,“他既然亲自送了帖子,便不能不给他颜面。”
“我不喜欢杨家。”长宁公主又道,极为坦白。她从来不掩饰自己对弘农杨氏的不喜。
“我明白。”燕湛亦答得很简洁,如同保证一般。
此时此刻,抱着小堂妹的李徽心中想的却是:今日果然不宜出门,与燕湛这种人打交道最是无趣。他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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