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有何打算?”
“我常年在山林中跋涉,自是要毛遂自荐,前去查看情况。”
“太过危险——”
“大王无须担忧。”王子献朝着他一笑,眉宇间皆是说不尽的自信fēng_liú,“天黑之前,我便会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且我那老仆也是惯常走这种山路的,绝不会有事。”说罢,他向旁边的侍卫借了横刀与弓箭,与附近忙碌的某位典军说了一句,便带着那位沉默的老仆登山去了。
李徽难掩忧色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吩咐侍卫到时候注意他们是否及时归来,便前去问候李泰与阎氏。阎氏正在惊慌着,断然不许他离开她的视线半步。于是,他只得陪着父母退后几里,遥遥望着那座半塌陷的山崖。
却说王子献主仆绕到山崖另一侧,避开时不时滚落的小乱石,艰难地攀了上去。深山密林,原本应该毫无人迹,但林间的浮泥上头却时不时出现几个新鲜之极的脚印,令王子献眉头紧锁,轻声叹道:“一群愚不可及的蠢物!”
老仆默默地将这些脚印都毁去,突然,林中仿佛响起了什么异样的声响——瞬息之间,王子献便毅然举弓射了过去,一声闷哼之后,浓浓的血腥味便传了过来。
在李徽面前一向笑容雅致的王郎君缓缓地勾起了嘴角,笑意中却带着几分森冷。
☆、第六章 阴谋一角
淅淅沥沥的雨洒落在密林中,犹如紧密而规律的乐曲节奏,听来很是舒缓自然。王子献执着弓箭,宛若闲庭信步一般,踏着满地血水,来到被他一箭穿肩钉在树上的虬髯男子跟前。那男子正忍痛拔箭,一身褐衣短打皆染满了血。眼见着他便要拔箭而出,王子献又朝着他的另一个肩头射了一箭。
男子发出痛苦的喘息声,双手垂落下来,再也无法使劲用力。他抬起眼,看向面前这位即使身染泥水亦无损风姿的世家贵公子,双目中流露出复杂之色。
王子献含笑打量着他,仿佛看陌生人一般。男子立即垂首,似乎试图将自己的脸藏起来。不料,这位少年郎却忽而笑道:“你以为蓄了须,我便认不出了?王家的部曲,每一个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断不会例外。周二郎,你们能想出假造山石崩塌的法子杀人灭口,确实比先前扮劫匪的那些人高明些。”
周二郎怔了怔,咬牙承认道:“大郎君,某等亦是奉命行事——”
“你以为,我说你们是蠢物,指的便是你们不知掩盖痕迹,在这片山林里处处都留下破绽?”王子献打断了他,“你以为,我说你们是蠢物,指的便是我早就识破你们跟在身后伺机而动?指的便是察觉了你们的计策,制止了濮王车队前行?”
周二郎静默不语,双目猛然沉了下来。
王子献却牵起唇角,露出优雅的微笑:“你可知道,我为何会突然想到要去均州?又为何会与濮王车队同行?为何竟会这般凑巧,给了你们这样的天赐良机?能够让你们这群人按照所谓的一箭双雕之计,借着杀我为名冒险去杀濮王?”
闻言,周二郎惊疑不定,似是这才发觉,无论是身后的主人还是自己,均小觑了眼前的少年郎。这时,树林里突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响。他掩住窃喜之色,忙假作挣扎之态,高声大呼:“大郎君,某知错了!!某也不愿意尊奉那样的恶毒之辈,一直想追随大郎君!若大郎君不嫌弃,从今往后,某愿奉大郎君为主——”说着说着,他发现对面这位年轻的郎君竟笑了笑,心中立即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王子献却只是悠悠一叹:“太迟了……”
他话音方落,林中便走出四五个同样身着褐衣短打的年轻儿郎。他们手上或持刀或持剑,锋利的刃上均滴着血,浑身煞气四散,显然方才已经杀过不少人了。为首者淡漠地看了周二郎一眼,向王子献行了叉手礼:“阿郎,已经处置干净了。”阿郎之称,就意味着在他们眼中,这位才是王家唯一的主人。而那位名义上的家主,对他们而言已然毫无意义,更不可能追随听命于他。
周二郎双目大瞠,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们……居然敢背叛郎主!”
“某等从来只尊奉阿郎为主。”几个年轻儿郎不屑地瞥向他,“那等卑劣阴险,还意图谋逆犯上之辈,根本不配为主!可怜你眼中只有荣华富贵,只想着脱籍成为良民,怎么根本从未想过,做下这等事来,王家还能容得下你活命?!还能容得下你的父母兄弟妻儿?!简直是愚昧可笑之极!”
周二郎一愣,顿时目眦欲裂:“不!不可能!不可能!他们明明答应我,只要按照此计杀死濮王——”
“杀死濮王?简直可笑之极!区区王家,如何担得起谋害皇室的罪名?”王子献眯起眼,冷冷一笑,“就算想使出李代桃僵之计,假作是谋害我的时候不慎连累了濮王一家。只要查出蛛丝马迹,皇帝的雷霆之怒,照样能让商州王氏变成一团齑粉!自以为是想出这一出‘好计’媚上者,被人利用还浑然不知者,实施此计还试图一箭双雕者,都是不折不扣的蠢物!”
若非他刻意引导,将计就计,派人劝服他们采用这个一举两得之策,再暗中将此事消弭于无形之中,还不知那群狼子野心且蒙昧愚蠢的家伙又会想出什么不可控制的招数来!
不幸的是,这些轻易就遭人利用,被当成棋子还沾沾自喜不明真相的蠢物,却是他永远摆脱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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