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真不懂么?他当真不明白么?他当真不曾心荡神驰过?
他当真不曾在睡梦之中,在清醒之时,悄悄地探看自己的内心深处?他当真不曾反复地问过自己,你心底的动摇是因谁而起?你心底的渴求是因谁而生?
佯作不知晓,佯作甚么都不曾发生,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总有一日,他不可能再佯装下去;总有一日,他一定要面对那从来不曾掩饰过的情意;总有一日,他必须正视自己心底的渴望;总有一日,或许,他会失去最为重要的人。
他深深地锁着眉头,转身往空空荡荡的寝房而去。宽大的袖子扫过棋盘,带飞了棋子,宛如雨落纷纷,他却依旧并未回首。于是,棋局之上,只剩下几颗孤零零的残棋。珍珑局固然难解,残局却是无解。
翌日,新安郡王依旧平静地上朝,前往大理寺继续查案。而王子献则受杨家所邀,前往弘农郡公府参加宴饮。杨士敬杨尚书亲自给他写了帖子,说明这是家宴。即便是家宴,由长辈主动相邀晚辈,显然亦是给足了他颜面。
说起来,前几年,当王子睦与王子凌拜入周先生门下时,王子献也曾给弘农郡公府送过礼。那时候,他只能见到杨谦,杨尚书与其夫人却始终无缘得见。如今与过去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便是仅仅因着杨尚书的这份用心,王子献也该尽心尽力回报才是。于是,他使尽浑身解数,精心准备了两车礼物。不足之处,自是不得不令王昌与小杨氏再一次忍痛割肉放血——毕竟,这可是与弘农郡公府结交的好机会。便是王子凌在家信中也只会不断地催促,绝不甘心放过如此良机。
念在王子凌对此事确实颇为出力,想来若是不能同去绝不肯罢休,王子献便很是宽容地成全了他,带着两个弟弟一同赴宴。既然杨家自称是家宴,那他们兄弟三人自然便是一体,自当同进同出、同来同往。
虽是夜宴,王子献三人却在下午便拜访了弘农郡公府。这一天并非休沐之日,杨尚书当然尚未回府,身为校书郎的杨谦却提前回来了。他含着笑,亲自来迎王氏兄弟,口称“表弟”。王子献也唤着“表兄”,与他谈笑风生,无论他提起甚么话题,均能顺利地接下去。
二人说话间,似有似无地忽略了王子凌与王子睦。王子睦只顾着琢磨他们话语中的机锋,倒是并未注意到,王子凌阴沉着脸,几乎连情面上的笑容都难以维持。然而,身在杨家,又有杨谦在跟前,他到底不敢放肆,只得沉默不语。
而后,杨谦将三位便宜表弟带入正院内堂,拜见弘农郡夫人韦氏。这位韦夫人看起来不苟言笑,颇有威严。只是当王子献行礼之时,她才仔细端详着他,勉强露出了两分笑意:“阿郎时常夸赞于你,如今见了,果然是名不虚传。既然是自家亲戚,往后便不必拘泥,时常来往即可。”
“是,多谢舅母。”王子献回道,风度翩翩,从容自若。
原本,王子凌还想在长辈面前表现一二,但韦夫人冷淡严肃的神色却足以教他打退堂鼓。在这样的贵妇面前,礼仪与分寸远比知情逗趣重要。若是他一时不慎,惹得杨家主母厌烦,想做之事便绝不可能成功。于是,他也只得勉强按捺住心底的蠢蠢欲动,效仿长兄行礼问安。
王子睦虽是杨谦正经的同门师弟,却也同样不曾见过韦夫人。他察觉了韦夫人打量王子献时的目光似有些权衡之意,心中不由得想到:难不成,这一回宴饮,看似是家宴,实则是“榜下捉婿”?趁着宴饮的时机,让阿兄见一见杨家的小娘子们,同时也看看哪一位小娘子倾心于阿兄?
看起来,这样的安排倒像是一场佳话。只是,阿兄心中已经有人,绝不可能轻易答应成婚。但若是杨尚书当场提出婚事,阿兄又该如何拒绝?
拜会过主母之后,见时候尚早,杨谦便带着兄弟三人去园子中游玩。弘农郡公府的园子,自然非同一般。不仅占地广阔,而且一草一木一石皆由杨尚书亲自挑选布局,可谓是移步换景,一年四季的景致也各有特色。每一位游览过杨家园子的宾客,无不是满口称赞,王氏兄弟自然也不会例外。
然而,不多时,三兄弟便发现,假山畔、树林中、望山亭里,仿佛都影影绰绰多了些倩影。不过,他们仍故作不知,依旧跟着杨谦缓步慢行,任由暗中的目光观察着他们。
王子献的耳力最为出众,隐约听见风中传来几声轻笑——
“姊姊,王家这三个少年郎都生得很不错呢。不过,哪一个才是传闻中的甲第状头?想来,应当是那个穿着崭新的越州绫碧色袍子的罢?剩下两个虽说着的也都是新衣,料子却很是寻常,应当是不愿抢兄长的风头。”
“说得是。王家兄弟怎会不知今日的夜宴究竟是甚么意图?定然应该是大郎穿得最为光鲜了。真不愧是国朝最年轻的甲第状头,丰神俊秀……就算是琅琊王氏旁支子弟,也确实不比咱们家的兄弟们差着甚么。”
“我看好几位姊妹都来了呢。省试尚未开始之前,阿爷头一次提起这门亲事的时候,分明她们都看不上,怎么这时候却偏偏——”
娇声细语越来越轻,直至湮没在风声之中。若非这些小娘子的言谈,王子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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