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主官与他共事过一段时日,自然知晓这位新安郡王极为敏锐,随即正色道:“大王有何疑惑,尽管道来便是。不瞒大王,如今这桩案件颇有些棘手。越王府那间别院被大火烧了一遍,几乎毁了泰半,到处是残垣断壁,根本寻不出甚么证据来。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仆从,也都是懵懵懂懂、一无所知。先前收押的三个人犯,两个招供出了些不要紧的商户、士子之流,剩下那个无论如何严刑拷打,也只字不提他在越王府别院中究竟见的是何人。”
李徽想问的正是人犯以及证人口供的细节:“三个人犯的家眷呢?可有问出甚么来?”
周大理寺卿道:“以老夫来看,张家人确实并不知晓他在外与何人交际。这户人家也很少与同僚走动,便是亲戚也不甚亲近。至于其他两户人家,口供可互相印证,应当是可信的。这两日,已经将涉入此案的商户与士子都捉拿归案。他们也都是做贼心虚,年前便匆匆地逃出了长安,纷纷回了原籍。”
吴尚书长叹:“抓到了他们又如何?口供越发复杂,线索凌乱不堪。老夫实在担忧,查来查去,结果幕后的凶手却趁机将痕迹遮得干干净净。那张员外郎一日不肯招供,此事便很难有所进展。此外,越王府别院的仆从……也不知是否有漏网之鱼。”
“若是查来查去,到头来却与几年前的案子那般,只能以夺嫡案余孽来结案,老夫实在无颜觐见圣人。”裴御史中丞也道,“左也是余孽,右也是余孽,当年虽倒了不少世族大家,却何至于有那么多不肯安生度日的余孽?除非有人早就有所打算,将他们会聚一堂,为他们铺路,随意差使他们行事。想必他们对此人也无比信服,绝不可能轻易背叛。”
显然,三只老狐狸已经不仅仅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李徽只得无奈道:“我明白了。越王府之事,三位大概不便过问,我这便去拜访二世父。至于张员外郎,若是能从越王府别院仆从处得到线索,大概便容易诱使其招供了。不然,便只能用下下之策,让他的家人来逼一逼他了。不过,说到十余年前的旧事,三司用尽办法也查不出来,我又如何能查得出来?三位未免也太高看我了。”
“大王只管去查。”周大理寺卿立即宽慰道,“先前所查的结果,未必尽如人意。只要愿意反反复复地查,或许总归会有所发现。”
毕竟是上峰的要求,李徽自是勉强答应下来,辞别他们之后就去了越王府。他并不知晓,在他离开后,三只老狐狸均松了口气,抚着长须相视一笑。
这个叹道:“这位大王脾气真是不错,就算看出来咱们都想利用他,亦是好声好气的。”
那个摇着首道:“莫说是宗室郡王,便是那些国公郡公家中的贵胄子弟,亦是少有这般愿意做实事的年轻郎君。虽是大理寺正,也该听从你的安排查案,但好好查案与应付着查案,行为举止绝不可能相同。当然,结果也自是完全不同。”
另一个则道:“说实话,最想将此案查清的绝非咱们三人。一是圣人,二是越王,三便是新安郡王了。此案虽未明着提出来,却是事涉越王府无疑。越王一脉若是出了甚么事,濮王一脉又如何能独善其身?想来,新安郡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心中必然不可能安稳。”至于越王与圣人心里做何感想,便不必妄加猜测了。
李徽来到越王府之后,正值休沐的李璟出来相迎,将他带到越王李衡的书房之中。李衡正在提笔勾勒早春的桃花图,见他们来了,不慌不忙地润红了纸上的花苞,方缓缓搁了笔:“玄祺也有多日不曾过来了。今日来,应当不仅仅是给我问安罢?”
“不瞒二世父。”李徽望了李璟一眼,方道,“侄儿此来,为的是别院之事。”
“曾经在那间别院里服侍过的仆从,都早已经交给了大理寺。”李衡淡淡地道,让两个晚辈在书案跟前坐下来,“莫不是大理寺甚么也审不出来,又不便来越王府查问,便特意差遣你来问我?”
听说是别院之事,李璟怔了怔,略有些茫然。不过,李衡并未让他离开,他自然只得坐在原地安静地听着。时隔将近两个月,他也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一无所知的天水郡王了。原本通透而澄澈的心里,渐渐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疑惑与不解。但越王与越王妃都不会轻易回答他,而是让他自己去沉思。于是,天水郡王渐渐变得有些沉默起来,唯独和兄妹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依然如过去那般率性。
“二世父,侄儿觉得,三司若是能查出此案的真相,对如今的越王府只会有好处。”李徽回道,诚挚地望着这位长辈,“毕竟已经涉入案中,唯有真相大白,方能彻底拔身而出。不然,任怀疑四处弥漫,日后说不得会有隐患。”
李衡心中轻轻一叹,望了一眼从容自若的侄儿,又看了一眼满脸震惊的五子:“是日后的隐患重要?还是如今的安危重要?玄祺,若是换了你,你会如何抉择?”
“别院之事有甚么内情,侄儿大致能猜得出来。”李徽接道,“为了维护越王府的安危,侄儿觉得,二世父的行事堪称果决。若是换了阿爷面对当时的险境,断然不可能做出这般合适的决断。不过,侄儿却不相信,别院之事的来龙去脉,二世父并未继续追查下去。毕竟,此事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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