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曦眼里露出些许怀念。
他当然是记得这个故事的,卓青初次讲的时候他就听入了迷,不仅缠着对方讲了好几次,还根据这个故事画了几幅画。
卓青隔着被子拍拍他,清朗的声线浮动在昏暗的房间里,仿佛一根无形的线,把远去的时光从记忆中拉取出来。
“很久很久以前,在凤栖山南面的山腰上,有一间又小又破的寺庙。庙里住着一位年纪很大的老主持和两个大和尚。老主持的胡须又白又长,都快耷拉到地上了。两个大和尚,一个很瘦,瘦得跟竹杆子似的,一个很胖,胖得走起路来地都在震。庙里还有一个小沙弥,只有五六岁,是老主持从山外面捡回来的孤儿。小沙弥从小长在寺庙里,没有朋友一起玩,还经常被大和尚欺负,日子过得很不开心。可是有一天,他去山里捡柴的时候,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一株小小的嫩芽。小沙弥觉得嫩绿的小芽照不到阳光很可怜,于是把它移栽到山洞外的空地上,自己一有空就跑出来陪它,和它说话,还念经给它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沙弥渐渐长大了,而那颗小小的嫩芽也长成了比他还高的桃树……少爷?”
怀里翘起嘴角的人,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卓青试探性地唤了一声,才发现宋明曦已经睡着了。
卓青不由微笑,
“明曦……”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叫他,盯着宋明曦嘴角的眼睛闪了闪,隔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一般,慎之又慎地在他的嘴角一吻,随即飞快地退开。
轰隆——
窗外忽然划过一道闪电,骤起的亮光使屋子里的一切无所遁形,包括卓青赤红的脸。
“唔嗯……阿青……”
宋明曦闭着眼蹭蹭卓青的颈窝,好像被惊醒了。
“少爷,没事的,你继续睡。”
卓青沉声安抚道,宋明曦浓密的长睫毛抖了抖,很快又合严了。
“明曦……”
卓青碰碰他的脸,紧挨着他睡了过去。
轰隆——轰隆——
接着又落下几道雷,雷声过后,便下起瓢泼大雨。
是时天还未黑尽,街边的酒肆食铺有好些都没打烊,街上还有几个行人顶着暴雨奔跑。而在银杏古巷一条岔道的尽头,却站着一个人。
一个古怪的男人。
身后明明就是亮着灯开着门的铺子,他却提着壶酒站在露天淋雨。
看样子淋的时间不断,从头到脚都滴着水,竟寻不出半点干着的地方。
“唉,司徒老板又发疯了!”
对街卖香烛冥纸的老头起来关窗户,晃眼看到雨里的人,忍不住感叹——司徒老板真是可惜了,人有钱,生得又俊,却偏偏得了癔症,每到狂风暴雨的日子就要发癫,站在雨里一喝就是一宿。
劝都劝不听,真是作孽!
还没感概完,他就在老伴的叫骂声中关严了门窗,自然也就忽略了踩着房顶的瓦片落下来的另一道人影。
“司徒毓,你个疯子!”
来人嫌弃地看一眼满身狼狈,满脸痴笑的司徒毓,抓住他的手把人拖进屋里,熟门熟路地找出几块干净帕子擦脸擦头发,还好心地扔给司徒毓两张。
司徒毓烦躁地把帕子扯开,仰头灌了一大口酒,神色迷离地瞥他面前的青年一眼,皱眉道,
“莫双白?你又来做什么?”
☆、第36章 莫双白
被叫做莫双白的青年,大概二十三四,皮肤白皙,头发乌黑,五官生得极为俊美,身形高大,四肢修长,美中不足的是有一点点小肚子——可能与他嘴馋贪吃有关。
“司徒毓,我事都做了一大半了,难道你个混蛋想不认账?”
莫双白听出他话里的嫌弃不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拎起司徒毓的拳头要揍他。
司徒毓抓住他的手腕,扭了半天没扭开,干脆破罐子破摔,又往嘴里倒口酒,米迷迷糊糊地想了会儿,突然笑了,
“呵呵,我想起来了,那事你都做了一半了?”
边说,还边伸根指头晃来晃去,显然有些醉了。
莫双白懒得跟醉鬼计较,把他扔回椅子上,没好气地伸手道,
“费了我好些功夫,今天才终于弄好了。我不管,你得先付我一半银子!”
“好,给你!”
司徒毓也不多问,爽快地从怀里摸出个钱袋丢给他。
莫双白接住掂了掂,颇有分量的钱袋令他心情大好,
“喂,司徒毓,你花这么多钱就让我去捉弄个人,你是不是有病?”
司徒毓现在跟没有骨头似地摊在椅子上,脚上的鞋还掉了一只,平日里束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早被暴雨淋乱的,几缕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配上他毫无血色的脸,的确像是有病。
“呵呵……”
司徒毓木木地笑两声,
“我没病,就是高兴!”
这就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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