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岩和赵小颖面面相觑,一齐噤声。
许书砚几下吃干净,扯了张纸巾擦嘴,“你们把这份心放到许书莹身上吧,我都习惯了,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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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许书砚又梦到了许书韬。
泼天的大雨,他瘦弱的身躯被重物压着,许书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开。
天色昏黑,空旷的郊野,前后望不见一个人。
许书砚顾不上撑伞,抱着许书韬在狂风暴雨中没命地狂奔。怀里的小人筛糠似地瑟瑟发抖,紧紧贴着他,却没有一丝热气,像抱着块寒冰。雨水糊住他的视线,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淌过去,丝毫不敢放慢。
也不敢低头去看,一心只想赶快找个有人的地方。
许书韬闭着眼,睫毛簌簌抖动,小脸惨白,气若游丝地叫着“哥哥,我冷”、“哥哥,疼”。
后来终于没了声音。
他颤颤地低下头,怀中只剩一具枯骨。
许书砚大汗淋漓地睁开眼,撑着坐起身来,重重喘气。辨出黑暗中熟悉的家具轮廓后,才稍微放松。
四下万籁俱寂,他打了几个喷嚏。
大概睡前忘记关窗,窗边的纱帘随风翻动。
关上窗户,他去厨房倒水喝。不料一着急呛得猛咳,一个吞吐间,哭声从喉咙深处打着滚往上翻。瓷杯跌落,在流理台上骨碌碌滚过。白水洒了一地。
许书砚眼瞳大睁,捂住嘴,颤抖着倚靠橱柜滑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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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有一个弟弟,叫许书韬。
四岁那年,赵小颖大着肚子嫁进来成为他的继母。那时她刚从美院毕业,是许岩的学生。她年轻漂亮,一双清澈的鹿眼,有种不谙世事的纯真。
许岩为她付出很多。
他们的儿子许书韬满周岁后,许岩为圆她做自由画家的梦,到处托关系给她办画展,两个人天南海北地游历采风。
本来雇了保姆照顾许书韬,可他只有被哥哥抱着才不会哭闹。于是辞了保姆,由许书砚独自照看。
许书韬从小就和哥哥亲,非常黏他,一刻不见就大哭大叫,夜里只有偎在许书砚胸前,蹭着他的颈间才能安然入眠。他睡得快,也睡得沉,不知道许书砚喜欢在他睡着后捏他的耳朵。
他幼白的耳垂有一颗褐色的痣,小小的一点。
许书砚轻轻地揉捏,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也慢慢睡去。
他对赵小颖虽然没什么好感,对这个弟弟却非常喜爱。许书韬长得像女孩子,浓眉大眼,睫毛纤长,小刷子一样。粉白的脸蛋,看向许书砚的时候,眼睛如星子一般扑闪扑闪的,他心都快化了。
既当爹又当妈地将他一手带大。
直到十五岁的夏天,许书韬意外身亡。
秋天入读高中后,许书砚便从家里搬出去自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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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闭上眼,他脑海中先浮出许书韬的脸,然后是殷渔的。
他们确实相像。
许书韬要是活着,长到这个年纪,必定与他八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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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下午有两节课的数学测验,许书砚一节课不到就写完上交,迎着一片惊愕的目光,悠然走出教室。
刚过秋分,溽热不复。墙角的野草繁生处,此起彼伏的虫鸣蓦然加深了秋意。
他买了一瓶冰镇矿泉水,喝了几口拧好瓶盖,手指握住瓶口,绕过教学楼,朝南门走去。
路上碰见不少低年级的女生,挤在一旁注视着他窃窃私语。有风吹过发梢,许书砚偏头看去,嘴角衔着笑,朝她们眨一下眼睛。
身后炸开小型的声浪。
他双手放进裤兜,眼尾拉长,兀自笑开。大概阳光太好了,晒得人骨头犯懒,就容易发蠢。
走过大门紧锁的仓库,姑娘们细甜的嗓音消失,前方传来一些细细簌簌的动静。未等他反应,顷刻变成厉声大骂。
听不出有几个人,但能听到重物砸落的声音,推撞声和咆哮。
许书砚快步跑去,躲在仓库高墙的拐角后,看见殷渔和三个男生打了起来。殷渔背对他,看不出好赖,另外两个人坐倒在地,眼眶乌青。还有一个瘦得跟电线杆子似的弓着背站在他面前,手里握着一块砖,眼中愤怒的火星乱窜。
居然是1v3,能耐啊。许书砚眉毛挑高。
挨得近,能听清楚他们说什么。
握砖块的仗着手里有武器,跨上前一步,说话的底气也足,“是老子给你脸,他妈的还真把自己当豪门了?谁见过你和殷家有关系啊?你摸过殷家大门吗?看看你那贱样,说都不让说了?殷仲樊那样的有钱人,在外头包养女人多正常啊,怎么?动了你的女……”
他话音未落,殷渔就扑过去。那人动作快,砖头顺势砸下来,殷渔头一歪,擦破了额角。但他很快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殷渔发了狂似地拳头一下又一下狠揍他的脸,他挣扎不能,吱哇乱叫。
许书砚见状连忙冲上去用胳膊箍住他,朝地上的人大喊:“还不快滚!”
殷渔眼睁睁地看那三个人跑得屁滚尿流,胸口灼热激烈的气息压不住,趁许书砚稍有松懈,抬手朝他的太阳穴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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