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上了初中,魏和老爸又回来了一次,问了句:“你平时有练琴么?”
每天上学哪还有这么多功夫练,魏和支支吾吾的,一看样子就不对,被逼着弹了首曲子,他老爸的眼神里就只剩绝望了,“行了,还是宁家那孩子算块料。”那孩子入门晚了点,但胜在对自己狠。
魏和听了也没太放在心上,伤心了一会儿蹦蹦跳跳地缩在沙发上拨弄小提琴的弦,因为松香灰老让他打喷嚏,他等他爸一走干脆就不用琴弓,改用手指拨着玩了。
又过了段时光,魏和才从外婆那里听说,他爸又走了。不过他爸经常走,走来走去地小魏和早麻木了,令人震惊的是后面那句内容:他爸把翡翠眼睛给带走了。
草。自诩好脾气真汉子的小魏和学着菜市场的大人爆了粗,想起自己以前的猜测,别说那小孩真是老爸的私生子,这绝不是自己的亲爹吧。
几年之后,魏和去外地上大学,再次听到宁飞沉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这翡翠眼睛是大放光彩了,成名了。
那人成了国内一流交响乐团的指挥家,名钢琴家的关门弟子,自己老爸也跟着终于飞黄腾达,整日喜气呵呵的。虽然也有不少名家瞧不起宁飞沉,说他半路出家,基础不牢,血统不纯,但他仍然是以非凡的气势在各地留下了威名。
在哪都能听到这个名字,宁飞沉,天才的代名词,人们不会去关注天才背后的辛酸,大都是为了安慰自己,只看表面的光鲜,来告诉自己:看,生活就是这么美好的。
当然,那人背后付出过怎么样的汗水魏和也只是无聊了才去猜猜,两人的交集恐怕也就童年的那一小撮时光。
不过人家现在是大牌指挥家了,而自己,他看了看挎在胳膊上的菜篮子,还真是寒碜,都一把年纪了,还是靠着老爸的名声进了个学校,拿了个闲职当着音乐老师,教一教那群对西洋乐还抱有极大幻想的年轻人,偶尔兼职一下赚点外快,帮家长熏陶一下孩子。
其实魏和的年纪也不是很大,大概是市井生活磨砺人,让他看上去比真实年龄成熟了一点,现在他一个人住,爸妈在外地奔波于各种音乐大会,忙于交际,他在这个小小的县城定了居,住在离外婆的老房子不远的小区里面,空了就去探访一下老人家,扛袋大米或者拎桶油,日子也还算充实。
到了家打开大门,小屋子一股的乌烟瘴气,桌子上堆着早上来不及洗的饭碗,钢琴放在墙边,盖着罩子。
诶呀,糟糕!他这才想起来,现在这个点好像还有一门家教要做,一个待考的学生前几天被车撞了,今天才恢复了正常的练习,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匆匆忙忙地将菜给放进冰箱,海鲜扔到水槽泡在水里,冲了个手拿起教学的小笔记本他就往外跑了,一般这种时候他更能急切地感受到交通工具的重要性,不过自行车被偷了三四辆,他再也不敢买了,电瓶车的电瓶被偷了几次,又特别耗电,他公寓楼的车棚太小,放了车子别的什么都不能放了。
好在离学生家也不是特别远,到了隔壁小区大门,理了理衣服和头发,照样还是英雄潇洒的小伙子一枚。
“又来当家教了啊。”小区门口的保安也算熟人了,魏和不少学生都住这里,这儿离学校近,而且环境还算不错,离大马路远,绿化又好,还能隔音净化空气,要是他再有钱一点也指不准就在这里安家了。
“对啊,那学生前几天出了事,今天说不定还会拖不少时间。”魏和笑着回答。
“哦,那个小男孩啊。”保安做出恍然大悟的感叹,“听说伤的还蛮厉害的,你今日还要充当心理辅导吧。”
“呵呵。”魏和又和保安闲扯了几句便进去了,看了看时间,刚刚好,早知道路上就慢慢来了,这么赶死赶活真不是人干的。
小区的路上若有若无地回荡着一些曲子,摁了房子下面的铁道门,对讲机传出那学生有点闷闷的声音,“魏老师?我今天不想练了。”
“啥?”魏和愣了一下,自己这是被拒之门外了么,那刚刚的狂奔真是太不值了,这可不行,“你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钢琴这种东西一停下感觉就没了,你今天先弹两首试试?”
学生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过了会门就“滴”的一声开了,魏和摸不清头脑,但为了更美好的生活还是一脚踏了进去,学生家里的钢琴盖子掀开着,琴谱也放着,是最基础的《哈农》,魏和脱了鞋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学生手指在琴键上叮叮咚咚地敲打了一会儿。
听了几下,魏和也听出了不对劲,“你的手怎么了?”跟弹棉花一样的,手指没使上力道,自然也弹不出好曲子。
学生低垂着头不说话,魏和心想,该不会是那次被车给撞坏了吧,等了会儿,果然,学生开口说道,“手使不上劲了。”
“还能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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