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拐弯,崔小浩立刻一挥手,指挥一帮坏小子一拥而入。小朋友们的破坏力是惊人的,再加上故意扑腾,整整齐齐的桌椅立刻变得七零八落,王树民把食指竖起来:“小点动静兄弟们,快快快!”
谢一把手洗干净,去班主任李老师的办公室,一到地方愣住了——李老师的办公室门已经锁上了,他犹豫地在那站了一会,临近期末,人已经快走光了,打开的楼道门灌进西北风,呜呜直叫,吹的他头发都进了眼睛。
谢一伸出小手在冷冰冰的门锁上摸了一把,又站了五分钟,实在冷得受不了了,才决定回去再问问王树民。
可是他回到教室时,那已经没人了。谢一呆呆地看着他刚刚摆好的桌椅好像遭遇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一样,可怜兮兮横七竖八地站在那里,黑板上画了个丑丑的狗,旁边歪歪扭扭的粉笔字大大地写着:“这是谢一,是母的。”然后一堆不同颜色的鬼脸。
学校已经安静了,教室里暗下来,谢一一个人默默地站了一会,捡起地上的黑板擦,吹掉上面的灰尘,垫着脚,一点一点地把黑板擦干净,然后又把倒了的桌椅重新扶起来,排好。
等他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谢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想回家,却不见了。他的椅子上被人用粉笔写了一行字:在和(荷)花池里,自己去diao(叼)吧。
谢一抿抿嘴,忽然觉得心里很委屈,他锁好教室的门,来到操场上的荷花池。人说这种花出淤泥而不染,学校的荷花池底下还真就都是乌黑的泥浆,上面结了浅浅的冰,谢一看见自己深包在荷花池的中间露出头来,冰碴子和污泥溅得哪里都是,那里面有下学期的新书,还有铅笔是不久前,他生日的时候他妈新给买的,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肮脏的荷花池里。
就像他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偌大的操场上,西北风刮得他小脸生疼,谢一手足无措地站在那,眼眶里涌上一股酸酸的热气,他伸手摸了一把眼泪,低下头去。
就像全世界都抛弃他了一样,没有人来帮忙。
半晌,他才用袖子擦干净脸,把裤腿高高地挽起来,爬上池子的台子,那里刚刚下过一场小雪,结了细细的冰,天太黑,谢一看不见,脚一滑,扑通一声掉了进去,冰冷刺骨的池水透过全身涌上来,他抬起手来,乌黑的泥水从他的指尖落下去。听见自己的牙齿在不由自主地打着颤。
那一刻,谢一想,如果自己在这个池子里冻死或者淹死,是不是明天也没人发现呢?
没人爱跟他玩,连王树民也不爱理他。
可是他没淹死,那荷花池实在是太浅了,小小的谢一站起来,池水也才没过他的膝盖一点点,他艰难地趴着池边爬起来,一步一步地往池子中间走,捡起自己灌满了泥,再一步一步地爬回去。路上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这浑身往下淌泥水,冻得嘴唇发青的孩子,可是天太晚了,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没人停下来问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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