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得认真,易缜纵然脑子里乱糟糟的,也只得打起精神仔细想这个问题:“是因为唇亡则齿寒,使得北狄夷横生异心?又或者泽国亡国使得他们警惕起来,以其在内部纷争中耗费实力,不如将茅盾一致对外?……”他思绪还不是很清楚,总觉得青帝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带着一种淡漠的审视的意味。这些话说出来,却不由得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住了口不说。
青帝似是心里也有了决定,轻轻掂起一纸薄宣,递到他面前:“你先看看这个。”
那纸张不大,上头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字。易缜不敢大意,接过来扫了一眼,只见未尾一枚鲜红小印,旁边竟是自己的亲笔署名,脸色顿时就一变,又从头细看下来,背心也不知不觉出了一层细汗。
青帝微笑道:“我瞧这字迹,不说一样,也神似了八九分,你自己能不能分辨得出来?”
易缜脑中轰然作响,人却还是明白的,当即跪下道:“臣绝没有勾结逆贼,犯上作乱的意思。这信上说臣意图……意图谋害圣上,立挟持太子作个傀儡皇帝,那是决对没有的事!”信上有条不紊的一句句道来,丝丝入扣,倒有几分合情合理。纵然他自知自己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乍见之时免不了大吃一惊,眼下见青帝神色平静,更不知青帝之前是否动过猜疑的心思。眼下只能低声为自己分辩。“陛下侍臣有如兄长,臣铭记五内,绝无贰心。”
青帝在他身上驻目片刻,他却觉得时间长得仿佛没有终点,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然而到底冤屈,反而不想再多作分辩,低头头不作声。
“你起来吧。朕也知道不是你,倒没见过有谁毫不遮掩地将谋逆的书信写得这般详实,更署上姓名,倒生怕别人不信似的。” 青帝声音淡淡的,伸出一手拉了拉他。
易缜心里稍稍松了口气,顺势站起来。
“他出身文章世家,精于笔墨,伪造书信这样的小事却还难不倒他。”
易缜低低‘啊’了一声。
“泽国皇室所选用的三侍,不但在皇帝生前尽犬马之劳,更要在方子死后以身殉葬。这样的忠心……”青帝缓缓长出口气,仿佛随着叹息吐出的字句有如寒冰。“这样的人,你如何能信他会真正驯服而不无反意?朕本来看他年纪尚小,也是个可造之材。又有他的余党未除,这才姑息一二。若是他安分守己过了这几天,朕也就网开一面只当不知。可朕的忍耐,毕竟是有限度的。”
易缜只觉全身一僵,如坠冰窟。
青帝目光完全冰冷,似要把他那一点隐密的小心思看穿:“不论他是否亲自动的手,这一切与他都脱不了干系。你觉得朕还应该留着他?”
易缜一颤,然而那一刻身体的远远比他的思绪要快得多,再次在青帝面前跪下来,一连几个头磕下去,颤声道:“求陛下开恩!”
青帝似乎料不到他会如此,一愕之后怒极而笑:“老夫人的冤魂此刻想必还未远离,你宁可让你死后不得心安也要为他求情?”
易缜脑子里也是乱成一团,无论青帝对这封信是如何看侍,背后主使之人或者并没有寄望能够凭借一纸突变能掰倒他。但只要令青帝在心里留下些微芥蒂,也并非是一无所获。在这样的时刻,他自身都不太平,更应该谨慎从事。然而听到青帝的意思,竟是忍不住的心如刀绞,竟不能够眼睁睁坐视不管,也顾不得此举会给自己惹下怎样的祸事上身。
此时来不就多想就已经跪下来,几个头磕下去,思绪反而是平静了一些。青帝斥责他的话听得清楚明白。心里百般滋味纠结作一团,一阵阵发苦,他紧扣着地上的砖缝,迫使自己不要在青帝的呵斥面前落荒而逃,再次重得扣了几个响头,额头上已然渗出血来,他将额头紧贴在地面上不敢抬起来,只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并不分辨其他:“求陛下开恩,饶过秦疏不死。”
青帝怒极,终于勃然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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