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睡觉。
闭上眼睛回想起他跳舞的模样,专注,扎实而富有力度,面无表情却带一点自负,和现如今那些一抓一大把靠人气捧出来的花瓶不同,他实力放在那儿,红到发紫是有道理的。
瓶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我睁开眼,忽然发现没人说话了。
因为花梵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面前,蹲下,把瓶子从我手心里戳了出去——我的手掌还保持着半握的姿势,好像在虚空中抓着他的手指。
他看着我,那双黑瞳如水面般倒映出我的脸。
“起来排练了。”
那本是个无心的笑,嘴角却翘得分外可疑。
第三章
我觉得我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各行各业都有规则。我们游走在这个圈子的边缘,得弄清楚自己的本事和地位,明哲保身是上上之策,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事儿不该做,什么人不要惹,什么热闹别掺和。
原来和我同一团队的女孩子,因为和明星发生了些暧昧插曲,最后不单没能飞上枝头变成金凤凰,反倒是被公司抛弃,被粉丝和舆论打压,最终沦落到连正常生活都无法拥有的下场。
诱惑虽大,但不是所有的飞蛾都敢扑火。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换位置!一二三四……”
我在移步后退的间隙看了一眼花梵和他身边的女孩儿。只容一人目光的狭小缝隙很快被人遮挡,激烈的音乐节奏中,橡胶鞋底摩擦地板的声音刺耳而又熟悉。
当我背对他们时,便能从镜中窥到晃动的人影。
花梵的新歌是一首全英文的电子舞曲,结合了时下流行的trae-pop,我觉得相当入耳,编舞也不俗,突出中心又整体性强,知名制作操刀必定不会令人失望。
可我关心的不是这个。
从来都不是。
跟他跳配合的姑娘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开心。昨天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听她抱怨她那个小家子气的男朋友。
“每天吵架,心烦死了。”
以至于她给偶像伴舞的好心情一到下班时间就被破坏了。
我不太能够对这种烦恼感同身受,我没有谈过任何一场恋爱,无论是和男孩还是女孩。不知道在我二十岁的年纪面前,这样的阅历算不算失败。
我说了以后,他们都笑。火锅高汤的香味充斥着轻松的空气。原本一切都很好,直到我身边打电话的女孩啪得一声放下筷子。
“你他妈是不是不想过了!”
众人齐齐一静,她察觉到围上去的视线,用口型对我们说了声“抱歉”,拧着眉头走去门外,一面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一面尖声叫骂道,“兔崽子你敢走给我试试!”
“等着!我现在就下去找你!”
我低头吃着自己碗里那一口烫得有点老的羊肉片,麻酱蘸多了,齁咸。
今天连续跳了八个小时的我已经筋疲力尽,顾不得吃相如何,食物是我此刻唯一的慰藉。我想,别说男朋友来找了,现在就是八国联军来找也甭想让我踏出这个门儿。
我又夹了一筷子鸭肠。
“谢先生!”
门口探出身子的是花梵的经纪人。
“花老师找你,想请你教他两个动作。”
“……”
妈的。
临走前我又塞了一嘴猪脑花,坐电梯到练习室门口刚咽下去,剥开一块木糖醇紧随其后。
结果我刚一进屋就见花梵耸了耸鼻子,说,猪脑花。
你属狗的?
我尴尬地舔了舔嘴角的辣椒末,嚼着变软的木糖醇,“花先生连饭都不吃啊。”
“不饿。”他转身对我做了个手势,让我把我门关上。“把这点儿跳会再说。”
还挺努力的。
不得不说,看人向来缺乏客观的我有点被这句话打动,边走着活动筋骨边问他,“为什么找我?”
花梵撩起他轻薄的棉白t恤擦了擦脸上的汗,胳膊上的肌肉在他弯曲手臂的时候足以看得分明,他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屏幕里唱到一半的歌倒回去从头播放,转过身来,挑起眉毛看我。“你觉得你挺特别的?”
我竟好久没品出这句话的语气,等明白过来,噎得我一口气没上来。
“我没那个意思。”
“哦。”
他回到和我并肩的站位,看着镜子里的我说。“因为你跳得好。”
——他是把我当成那些自作多情的蠢货,以为我在试探他的态度,好像他从这么多人里挑中我,就是另有企图。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特别”,存心想看我笑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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