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手中烫热浓郁的汤药,望着面前活生生的哥哥,萧弦抬手覆上李淙刻着字的侧颊有些激动道:“为什么?哥这么好的人,怎么会犯罪?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李淙垂下眼睑,摇了摇头:“人非圣贤。”
萧弦愣了一下,而后放开李淙的脸坐下了身。到底是什么罪?萧弦想问,可一句话在心里盘了几转,终是咽了下去。或许是小偷小抢,又或许是冲撞了官吏,都有可能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犯错落罪,无可厚非,又何必觉得诧异,对方既然不愿提起,自己也不该追着别人的痛处去戳。
只是在萧弦的认识里,刑罚严厉的时代民众犯一点小错都要被施以黥刑,因此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李淙脸上的墨刑完全是统治者的残暴不仁所造成的,可他并不知道在东琅,黥刑不仅是一种极为严重的耻辱刑,而且施刑的同时也昭示着受刑人身份地位的改变,不管先前尊贵如何,上刑之后一概沦为奴籍,几乎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一时静默无声。萧弦低头盯着碗里褐黄的汤水,觉得尴尬无比。不知为什么看见李淙沉默,自己心里竟也高兴不起来了。耻刑之所以为耻,自然不会让人好过,很多时候心里的疙瘩其实比身上的伤还要痛的,这黥刑落谁身上都是个心结。自己还叫着哥哥呢,也算半个亲人,哪能不觉得心疼惋惜,若是刚才不提,装作不知道就好了,哎。
“喝药吧,要凉了。”李淙见萧弦傻愣愣地一动不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萧弦没应声,点点脑袋,默默埋头下去喝药。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也吃了鸡汤面,不过不是手擀的=。=
15、第十五折 大病初愈
晚上还是喝的鱼粥,李淙料理完毕萧弦的饭食,烧了水让萧弦洗漱擦身,而后出门去村长家搬菜。
药材大概有安神助眠的东西在里头,萧弦吃饱饭靠坐在榻上就着油灯看了会儿书,没过多久又觉着困倦了,手松了松,书歪在一边,垂着头开始小鸡啄米。
李淙搬了菜回来,收拾完屋子进里屋。窗外明月如洗,屋里却不亮堂,油灯静静地立在窗台上,一点如豆的火光暖暖地映在萧弦白皙的面上,落了一圈昏黄,鬓边束不住的长发又垂了许多下来,随着点头的动作一颤一颤地,调皮的影子全映在了李淙的身上。
李淙走过去取了萧弦手里的书收好,拂开萧弦面上落下的发丝替他别在耳后,又想起自己刚从外头进来,身上寒气重,手也是凉的,怕恼了萧弦的睡意,于是抬手凑到唇边呵了呵气,弄得暖了些,才扶正萧弦的脑袋,弯了腰两手钻进被子里去,从萧弦单薄的脊背后头伸过去,一手环腰,另一手揽了膝弯,小心翼翼地抱起一点,把萧弦慢慢地往被窝里挪。
“嗯……”萧弦咕哝一声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发觉自己被人腾空地揽在怀里,面上现出一丝惊吓,望见李淙近在咫尺的面孔,又安下心来,迷迷糊糊地问:“要睡了么?”
“嗯,睡吧。”李淙点头,把萧弦的身子往下挪了挪,然后直起腰替他盖好被子。
萧弦打了个哈欠,扭着腰又往下睡了一点,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蜷成了虾米。
李淙安顿好萧弦,转身出去洗漱,而后进屋脱去外衣也准备睡了。
萧弦感觉到李淙上榻的动作,身体一震,昏昏沉沉的意识猛地醒了醒,脑子里忆起方才做的梦,竟梦见自己被自己的头发给缠了个死紧怎么都扯不开来,萧弦后怕得深深皱起了眉,转过身去神情凝重地对着李淙问道:“对了哥,剪头发算不算刑罚?”
“剪头发的刑罚?未曾听闻。”李淙盯着萧弦缓缓摇了摇头,心里头觉着有趣又疑惑,真不知曲弦不过落了趟水而已,怎么脑子里突然多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出来,还想再问,可萧弦闭上眼嘀咕了一句什么,翻身过去就没了响动。李淙想他许是身体不好,下午睡过又累了,于是也没再出声,灭了灯扯上被子一同睡了下去。
一夜无话。
将养了几日,天开始回暖,萧弦的身体也渐渐好转,不过每日还是被李淙看着不准下地,直到十日后赵儒秋过来给他复诊。
赵儒秋这人心地不错,护短得很,就是心直口快,嘴上不饶人,虽是大夫却有着文人的傲气,家里底子又厚,行事不免乖张了点,对外人向来不假颜色,对自己兄弟倒总是掏心挖肺的,显然李淙在他眼里是自己人,萧弦则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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