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红这样一个已经娶了老婆快要做爹的汉子,看见小尘去的时候还是个完整的人,回来的时候却是奄奄一息,浑身带血的样子,吓的一下子就落下泪来。
大夫抓了小尘的双腿,将那碎瓷一片片的从肉里剜出来,英红用大手蒙住他的双眼,掌心很快就被冷汗浸湿。当那些药膏抹上去的时候,英红感觉到掌心温温热热的,小尘的眼角不停的往下淌泪,他张着嘴默默哭泣,从喉咙里发出的嘶嘶声,听的人肝肠寸断。
昏昏沉沉了一整宿,小尘没有乘过船,但是他感觉自己好像一直都躺在甲板上,那种感觉,浮浮沉沉的,似乎越来越清晰,他甚至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听见了狂风里妇人的尖叫声,以及刀刃交接的声音。
裴王府里张灯结彩,裴傅庭为了庆贺裴铭的生辰,将远近闻名的人物纷纷请至府里,为的是给他物色一位天下最好的夫子。一时间,裴王府里除了来祝寿的朝廷命官,来巴结的大商贾,许多的文人雅士也是纷纷登门来访,场面轰动了全京城。
英红忙的脚不沾地,中午时分好不容易抽空来看小尘一趟,只见那个孩子坐在床头,脑袋靠在窗沿上,望着远方的天空出神。
“流水席上多下来的长寿面,我特地让厨房张嫂给你留的。”英红把面搁在床边的方凳上,伸手探了探小尘的额头,发现烧已经退了,不禁松下口气。
“英红哥,怎的今年来祝寿的人特别多?”这是小尘来王府的第三个年头,前两年裴铭的生辰,远没有今年的热闹。
英红朝天翻个白眼,悄悄四周没人,趴在小尘耳边说:“你不知道,王爷给那个活该挨雷劈的小王爷找夫子,结果小王爷看了半天是一个都没看中,说这个天下,只有他爹是最好的。你说乐不乐?”
已故的太上皇一共生了六个儿子,裴傅庭排行老二,他的父王裴傅宣排行老四,当今圣上是太上皇最小的儿子。由于裴傅庭母后出身卑微,结果从他出生的那一刻就没有受到过正视,母子两人在宫里受尽倾轧和欺凌,最后他的母后自缢身亡。裴傅庭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坚强的成长起来,他表面上是平淡无奇的一个人,暗地里却早就开始拉党结派。
相比之下,裴傅宣却很好命。他的母后是皇太后,那个女人为了除掉所有妨碍儿子登基的人,北疆遭到匈奴进犯的时候,便怂恿皇上将裴傅庭送去战场。那时候裴傅庭刚刚完婚不久,她美名曰皇子亲征带动士气,实际上裴傅庭半点实权都没有,去那里就是等于去送死。可是令他们想不到的是,一年后裴傅庭居然回来了,而且带着千军万马,站在城门之下。没有人想到他能回来,那时候,他的妻子已经被除掉了,儿子也差一点被害死,当时已经奄奄一息。
小尘听了英红的话摇摇头,并将这些转述给他听。
“你知道的那么详细,听说书先生说的么!”英红对这些事情也是略知一二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小尘居然知道的那么详细。
小尘认真的说:“无论是阳谋还是阴谋,天下恐怕是真的无人出裴傅庭左右了。所以小王爷这么说,也不无他的道理啊。”
英红捂住小尘的嘴巴,赶直呼裴傅庭的名字,他是不要命了么!
小尘苦笑。
然后呢,由于裴傅庭取得了兵权,昏庸无能的老皇帝开始畏他三分,到后来他终于做到权倾朝野,老皇帝还未死透便亲手扶持最小的皇弟登上金銮宝座,并将裴傅宣一家处死。按照规定,未满十四周岁的人只得编入奴籍,于是小尘入了裴王府为最低等的奴隶,免去了杀头的罪名。
所以每每想起裴傅宣,小尘心里也并不是非常难过。因为他与裴傅宣之间有父子之实,却并无父子之情,他的死没有给他带来过任何悲恸。反而是叔叔裴傅庭的幼年与自己相似,有时候还可以作为安慰自己的一帖良药,只是他有翻身之日,而自己已经永无翻身之地了。
第四章
良药苦口。让人疼的痛不欲生的金疮药,令腿上的新肉很快的长了出来,旧疤掉落后,只在最深的伤痕上浅浅的留下了一道粉红色的痕迹。小尘在床上苦熬了半个月,能下地走路的时候,已经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子。
那日,黄管家背着双手走进来。他先是装模作样查看了小尘的伤势,感叹一番,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一吊钱来。铁公鸡,一毛不拔的黄管家居然会摸出一吊钱来。他用小尘听见过的最和善的声音说道:“我看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今年的赏钱,就拿着吧。”
小尘望着塞到他手上的一串铜钱,他是王府里最低等的终身奴隶,只管饱,每月没有工钱,更不要说赏钱了。黄管家这么做,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就是有求于他了。
果然,黄管家搓搓手说:“昨儿晚上,小王爷吩咐下来,要将你调去内院,以后都让你贴身伺候着,你看……伺候小王爷这活儿可不好干,先甭说他为什么要调你过去,只是……来日方长啊……”黄管家别有深意的看了小尘一眼,就算小王爷是为了找乐子而将小尘调去,可谁又知道将来会发生些什么事呢?他们这些奴才,不都是这样爬上来的?
所以他这一吊钱,卖个人情,绝对不会做亏本生意。
小尘摸索着那一吊钱,轻轻问:“黄管家,小王爷让我什么时候动身?”
“就今天,就现在,你收拾一下东西,我立刻让人领你去听涛阁。”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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