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潮生
周轨伸长了脖子说:“得了,你直接把我崩了吧。”
“崩?”男人从身后拿出一把修理草坪的大剪子,剪刀口张开,卡在周轨的两根手指头上。脸上分明是劝酒的神色。“喝嘛,好不好?”
周轨手被冰凉的金属硌着,忙不迭叫了一串好好好。男人放开了他:“那就开始吧。”
周轨看了眼远处的游泳池:“我喜欢站着灌酒。”
男人坐回了沙发,头撇向游泳池,眯着眼饶有兴致地观赏着。只见周轨站在游泳池边的躺椅旁,莽汉般抬起条腿踩在上面。他最先拿起了那瓶伏特加,豪迈地拔下酒塞,一气儿往下灌。一瓶白花花的烈酒很快见底。他稍作停歇,又灌下一瓶白兰地。
男人一直是静静地瞧着,手一把把拍打着沙发扶手。直到周轨打开了葡萄酒瓶盖开始倾倒的时候才站起身来。他行动丝毫不见仓促,却已极快地来到周轨身边。周轨一时失措,手上一抖,洒出一盎司红酒。
海鲜帮的新头头手如钢爪,扼住了周轨的手腕:“前面两瓶酒你给我表演凌空吞剑也就算了,连度数那么低的红酒都给我耍花样,你这人怎么一点诚意也没有。”说完提起周轨的衣领,拽着他面朝游泳池。
周轨不是武松,也不是尼禄,更没有粗硕的金手指。要吞下大量的烈酒,自然是要耍点滑头的。方才他仗着睡袍宽大臃肿,便演起了错位吞剑的本领。嘴巴大张,灌下去的酒却多半倒进了水池里。他正表演到兴头上,居然忘记了最后一瓶酒是红的。
男人依然拎着他,下巴朝池子戳了戳:“你瞧瞧池子里是什么。”甘醇厚密红到发黑的葡萄酒倾入碧蓝的池水,在水面下绽出一朵艳红的花,花朵不断扩大,将池水染成奇异的洋红色。看到这里,周轨觉得自己可以视死如归了。
“你懂的。”男人干脆利落地把他往池子里丢。周轨就像只孤独的水饺,张牙舞爪往水里扑棱而去,水面离他越来越近。
“懂你妈的——”蛋字被溅起的水花成功及时地消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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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暖气的师傅不在,贾成舟对着冷空气吹了个口哨,晃悠悠走回旮旯酒店。开了店门,里面自然是满满惊喜。桌椅倾翻,混乱一片,废墟之中,黑猫瞳孔紧缩,周身寒毛直竖。贾成舟虽是个草包,智商还算正常,他脑子里急速一转,扑到电话机前抓起了听筒。
拉城是个港口城市,沿岸滩涂自南向北绕过了半个城市,上头是林立的钢筋水泥傍着积木似的集装箱。杭潮生手里有个颇具规模的水产厂,顺着在港口人最多的地方经营一家海鲜餐饮店。他无疑算得上是个阔绰体面的老板,大约是白手起家的缘故,保持着黄牛般的劳作精神,无论寒冬酷暑,坚持清早傍晚地到港口亲自装卸货物。
杭潮生表面看来是个渔夫混成了土财主,实际上手头军火毒品一样不少。可他为人低调,一向秉持没钱一边去,有钱独自清的原则,黑白两道的浑水能不淌就不淌。道上的人给他安了个杭金砖的名号,不过这块金砖很少拍,也不知有没有积灰。
贾成舟和杭潮生有关系,多半是托了他爸的面子,不密不疏。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他俩的交情差不多便是白开水泡了堆肉沫子。
贾成舟赶到码头已是傍晚时分,杭潮生正在卸最后一批货。他四十出头的年纪,须发密渣渣地分布在脸上,居然已经泛起了白。他是那种越老越耐看的男人,深目鹰鼻,身姿挺拔,肌肉结实。穿了件军绿工装,两只靴筒上满是污泥。
“小贾呀,好久不见!”杭潮生远远的看他来了,大嗓门地打了声招呼。自己也走上两步,一把握住了贾成舟的手。手掌还是一如既往的粗糙温暖,像冬天里的南瓜。不过杭潮生对谁都是一样的,手掌火热,心里却不知是怎样的温度。
“嗳,你好呀。”
“从你老爹入土到现在,我们有两年多没见着了吧。要不是林礼打电话说你有事找我帮忙,我还不知道你来这儿了。”
贾成舟尴尬地笑了笑。他生的是个好人家,有钱有势,衣食无忧。可他爹做的是金融产业,可以一口吃成个胖子,也可以气球似的一针就被戳破。他爹是个天生的赌徒,出手大力,永远走在风头的最前端;赔了钱就狂敛暗财做弥补,大不了做假账,总之能玩就大大玩一把。他玩着玩着就玩脱了手,于是家里就像坐了台跳楼机,一夜之间从摩天大楼顶楼蹦到了地下室。
贾成舟从小生长在美好的七彩泡泡里,什么也不懂,又好赌。等他爹吞枪自尽,他便拖着一屁股债四处逃窜,过了两年很不安定的生活。不过他很有做逃犯的天分,两年下来什么工作都做了,动物饲养员,高空作业者,陵墓看管,甚至于写黄书卖成人碟片,不一而足。
有什么办法呢,人总归是要活下去的。
“可不是,这两年活得像个通缉犯,又不能自首,真是烦死我了。”贾成舟明白杭潮生这儿消息灵通,也就懒得装体面了。
“你找我帮什么忙?”
“我一个朋友被李约误抓了。前些日子不走运,被张飞给逮了。我手里当然没那么多钱还债,他这人也不知吃饱了撑着还是怎么,要亲自抓我去剁手。一来二去的,我就把他剁了。”说完挠了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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