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实在不忍心说出否定的答案,尽管对于分手这种事,林雾寒也算是过来人,而想到最好的朋友和一个她真正爱过的男人分手的原因,路德维希心里的滋味实在是五味杂陈。他支起身子,一侧的嘴角像被木偶线操纵着一般勉强地扬起,向大家宣布,他会在今天下午把头发染回红褐色,威廉和玛提亚斯均对这个决定表示欢迎,唯有林雾寒轻描淡写地看了路德维希没什么光泽的黑发一眼,似笑非笑的样子,无论怎样都和喜悦都搭不上边。
发色可以染回去,而被侵占的心里却住了一个无赖的房客,路德维希才发现此前他一直都在低估自己对感情的重视程度——暂且说感情吧,还谈不上爱情。他知道,从自己故作清高地看向弗朗西斯的最后一眼到现在,他一个人在公园里吹冷风时,弗朗西斯的身影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个满嘴谎言的老狐狸,到底还是骗去了他勉强能装满一个储血袋的血液,而路德维希的那颗仿佛被千刀万剐过的心却恨不起那个大多数情况下都足够温柔的男人——就算他的温柔在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装出来的。他以为把这个疑难案子交给时间就够了,不过也确实别无他法,不是吗?
说到底,路德维希还是个职业操守颇高的音乐人,和弗朗西斯的事情并没有影响他在音乐上的发挥。乐队在伦敦休整了两个月后拉开帷幕的欧洲巡演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为乐队积累了更多人气,于是公司和经纪人决定乘胜追击,为乐队发行了经过充分准备和润色的首张专辑之后,又安排他们进行环球巡演。他们从伦敦出发,顺时针扫荡整个欧洲,从葡萄牙经大西洋达北美并开拓和巩固北美市场。到了夏天,他们将在夏威夷放纵享乐一番后到达东亚和俄罗斯,继而南下澳大利亚,在那里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早在北美的演出结束之前,吉他手的问题就已经彻底暴露出来了:仅靠威廉的一把吉他无法支撑起音乐的厚重感,单薄的音墙所产生的薄弱音响效果在现场演出时显得异常突出。乐队成员和经纪人、制作人等一批幕后人员都发现了这个问题,大家一致认为有必要再找来一名吉他手,就算只负责节奏也可以。这样一来,路德维希此前掩饰性的努力也显得没什么意义了。然而顶起乐队半壁江山的两个人——有些独断的路德维希和唯独对待吉他演奏时采取完美主义态度的威廉——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公司介绍来的几名经验丰富的乐手,坚持要靠自身的机缘来寻觅。
四人一起在当地的街道上闲逛时,林雾寒的目光在背着吉他走过的帅气男青年身上不停地寻觅着什么,路德维希和威廉就下一首歌曲的编排争论不休,玛提亚斯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偶尔的语出惊人却经常能够为一场已然白热化的争论划上句点。无论是在暮色掩映的商业街,还是艳阳高照的乡村原野,他们在一起的感觉总是怪异而和谐。有时路德维希会想,与其招进来一个别扭的怪胎或者演奏机器,倒不如就这样空虚下去吧,节奏吉他手的位置,永远不像心中那份晦暗的精神追求那样重要。
他们依然凭借各自的能力、魅力,以及精妙而又默契的配合继续着大受欢迎的巡演,很快完成了一半行程的乐队在初秋踏上了东瀛岛国的土地。对路德维希和林雾寒来说,他们在那莫名其妙地灰暗且忙碌起来的童年里,并没有机会探访这个一衣带水的邻邦。而在同为欧洲人的威廉和玛提亚斯看来,远东恰似梦境中的神秘之地,尽管来势汹汹的全球化早已把每一方国土摆在了信息搜索者的面前。
东京的演出场地既不奢华也不粗陋,然而与外面一如既往的喧嚣和繁华相比却依然显露出苍凉的遗世独立之感。入场的歌迷中有画着歌特妆的黑衣男女和大概只是凑热闹或陪别人来打发时间的时髦青年。当中混入一个中学音乐教师并不奇怪,即使他没有换下那套一本正经的西装。
从星川怜看到舞台上那位披着黑色羽翼、留着与之对比鲜明的红褐色长发、忧郁地唱着癫狂的怨曲的主唱的那天起,他就觉得自己的生命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了。那个叫路德维希?冯?斯坦伯格的年轻男子给他的印象如此特别,仿佛集聚了他此前生命中全部的期待与幻想。他想,他已经成为了路德维希的歌迷,而且达到了最狂热的境界。
最终的结果是,演出结束后,他和那些意犹未尽的疯狂的女生们一起欢呼喝彩,突破保安的重重阻拦,像渴求阳光的植物一样拼尽全力挤向后台,完全顾不上所谓的风度,更难以想象为人师表在此时此刻如何体现出来。
那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主唱竟有着如此蛊惑人心的魅力,如果不借这个机会和他攀谈几句,或许真是个莫大的遗憾。星川怜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推进了后台休息室,还格外幸运地,竟然一路畅通没有任何人来阻拦,看起来保安似乎都扑到了打了鸡血似的吉他手和与其互泼香槟的一群歌迷所在的方向。至于那种所谓的、经常被滥用的“不知名的力量”到底是什么,他自己再清楚不过。
在那里,他看见了微笑着为歌迷签名的女贝斯手,星川怜记得在路德维希介绍她时说出了三个类似汉字的发音,想必她是亚洲人。很好,和自己一样,都有着由三个汉字构成的名字,星川怜觉得这位女青年看起来很舒服。他想,跟她合作一定会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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