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顾承泽还是喝了酒。
林岚等他喝了“赔罪酒”见机道:“别灌酒呀各位,顾总点的菜还没上啊。”
顾承泽喝酒不上脸,但酒量真的不行。他出来的时候雨伞都撑不稳了,说话间喷着浓重的酒气。
不管多好的酒下肚,酒气都不是让人喜欢的东西。
顾承泽送他们上了车,自己最后才钻进车里。王衍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家,但还是被拒绝陪同了。
大概是真喝醉了,顾承泽说:“你是我好兄弟,你别对我那样。”
这句话也只有他们俩听得懂。
王衍的表情不像受伤,看他坚持自己上车的倔强样子,摇摇头无奈地找林岚喝闷酒去。
林岚奚落道:“没用。这时候应该趁着酒醉把生米煮成熟饭。”
王衍丢给她一个酒盖,笑骂:“还让不让我痛快了啊?”
顾承泽让林瑾送他回家,自己走上楼。脊柱又一阵麻,他靠着电梯壁闭眼片刻,听到“叮”一声,楼层没到,不过门开了。他把身板挺了挺,张开眼睛。
进来的是个外卖小哥,穿着蓝黑色工作服,有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衣服扎在裤腰里,背对着他,是宽阔伟岸的身影。
顾承泽一时看了失神,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小哥按了楼层,闻到紧闭空间里的酒味,侧头皱眉看了看身后的人,两个人一对眼,目光像晨起的阳光乍亮,对视着说不出话来。
? ?心里一直记挂着的人猝不及防地与眼前的人碰到一处了,顾承泽险些落了泪。
电梯嗡嗡嗡地运行,小哥叹了叹气,开口:“怎么喝醉了?”
顾承泽:“应酬。”
“嗯。”
脖子直微微地动了动,再也没有话了。
一别又十年,要寒暄该从哪里开始。比如: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被我公司录取了吗,你住在哪里,员工宿舍吗,这几年一个人还好吗,回国那天你为什么不来接我。
电梯停了停,一个人先跨出去。
那人侧过了头说:“我走了。”
顾承泽看着那三个字从他嘴巴里蹦出来,是,他觉得自己是用看的。他似乎失去了听觉,只看得见何承枫说话,何承枫走出去,何承枫的背影……
再也支撑不住,脊柱蹿起几道横冲直撞的撕裂感,他弓起身子捶打后背,怎么打都是麻的,没有缓解,越来越酸麻。
在电梯门关上之时,他被一双手接住:“这样的身子还喝酒,你怎么不醉死在外面得了!”
安顿好顾承泽,何承枫花了五分钟,幸好餐送到还在派送时间范围内,所以没被顾客来个差评。
顾承泽躺在床上,听到门口钥匙转动的声音,他莫名觉得心安。
小猫咪找到了玩伴,会交颈互蹭,□□对方的皮毛,回忆对方身上的气味,他只是一眼不错地盯着门口,等何承枫出现。
何承枫脱了工作外套,替他倒了杯水:“还难受吗?”
他以为他只是喝多了胃难受。
顾承泽摇头。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何承枫要起身。
顾承泽急忙喊了一句“哥!”
何承枫走不了了。不管过多少年,不管两个人中间隔了多少年,只要顾承泽一叫他“哥”他就心软得一塌糊涂,就丢盔弃甲地一败涂地。
他的原则在顾承泽面前就是没有原则。
“你怎么......晚上还在上班?”白天在生产部,晚上还上班,不辛苦吗?
何承枫干脆坐在地板,下巴搁在床沿看他:“我妈的葬礼借了不少钱......我年轻嘛,能做多做一点......”
“姑姑那时候还生气吗?”
何承枫摇摇头,他肌肤有点黝黑,眉峰和顾承泽的冷漠不同,也是凌厉的,但因为那双大眼那份凌厉便削弱了不少,是坚毅的气势。
顾承泽在人面前都是冷淡面无表情的样子,一见何承枫就捡回了七情六欲,一时根本不懂得如何处理这些纷杂的喜悦,懊悔,愧疚和......思恋。
公司的基层几乎没机会看见顾承泽,只知道顾总,并不知其人其名,因为法人代表挂的名字是总部的负责人,所以何承枫不知道他一点也不奇怪。
“我回国那天,你怎么不来啊?”
何承枫摸摸他眉毛,将它们抹开:“我怎么去。”我妈离开前抓着我的手交代我的话我还记得啊。她不生气不代表不介意啊。
顾承泽没让他把手撤回,而是拢在自己的手心,引到唇边轻轻亲吻着。
“承承,你别这样......”何承枫看着顾承泽那虔诚的神态已是心动,他不是没有感觉,在顾承泽高三那年,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感觉的。
那时候顾承泽说:“哥,你都十八岁了,我还差三年十八岁,那个时候我们可不可以那样?’
“哪样”不用说出口,顾承泽献祭一般的神态已经说明了一切。何承枫心疼得无以复加,紧紧地抱住了他。
再看此时,两个人都已成年,何承枫已经三十,顾承泽也有二十七,那句“可不可以”再也问不出口。
顾承泽坐起来抱着何承枫的腰,把脸贴着他腹部,感受那里的温度。
他的背在细细颤抖,何承枫干燥温暖的手掌慢慢地来回摩挲着,比任何一种按摩,比任何一种止痛药都有效,顾承泽最后靠着他的大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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