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闻没有回答,方才问出口的一切已超过了他的底线,当臆想中的对手离开,心底那些无处宣泄的愤怒与不甘便重新蛰伏下来,及至此刻,只剩下被窥破的羞耻。
穆峥见他不开口,便止了笑意,叹道:“言而无信啊裴律师,这样出尔反尔,我怎么放心把案子交给你。”
满心疑惑连同丝丝缕缕的祈望化作急促的心跳,裴昭闻压抑着呼吸,淡淡道:“今天晚上,给你做饭。”
“好。”穆峥无声地笑了,眸中漾起幽深的光,“那就晚上,去你那。”
目送裴昭闻的车子离开,穆峥没有直接回云图,而是下到车库,坐进他自己的车里,拨通了穆景曜的电话。
“喂,小峥。”
穆景曜的声音懒洋洋的,正经地唤着他的小名,可见心情不太美妙。
穆峥靠在车椅里,气息很平静,仿佛一瞬间放松下来。褪去了人前温和有礼的面具,他的神情淡漠,目下无尘,万物过眼,却不入心。
“小舅舅,夏昀泽回来了。”
穆景曜四仰八叉地摊在花园的秋千椅里,跟一个站在他面前四米开外的男孩大眼瞪小眼。
“唔,遇上了?”
“嗯,他说昨天回来的。”
男孩显然对他霸占着秋千的行为十分愤慨,却不敢上前,只一味瞪着他,团团转了两圈,扭头看见不远处的大人,登时眼睛一亮,大声叫道:“妈妈!”
“回来就回来呗。”穆景曜漫不经心地说,又笑了声,“怎么,余情未了?准备抛弃你那小情儿了?”
“小舅舅,”穆峥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无奈道,“我说过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知不知道你一句话,可害死你外甥了?”
“哦?”
男孩跑过去牵住他妈妈,趾高气扬地走到穆景曜面前,继续恶狠狠地瞪他。
穆景曜眼一歪嘴一斜,呲牙做了个鬼脸,把那男孩吓了一跳,拽着他妈妈的手气鼓鼓地告状。
唔,这是几嫂子来着?穆景曜翻着眼睛想了想,想不起来,就作罢了。看着那女人安抚了男孩几句,走近了些,柳眉倒竖,娇斥道:“景曜,这样欺负小孩子,过分了吧!”
穆景曜握着手机,听穆峥道:“你记得第一次见到裴昭闻吗?就是两年多前,廖记那回,你后来说的那些话他听到了,不然哪来这样的误会?”
他斜眼看着那母子俩,一边嘴角翘起,似笑非笑,那表情极尽嘲讽与傲慢,令那女人脸色一白,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局促地拽了拽裙子,继而弯腰在那男孩耳边说了些什么,男孩愤愤,女人的目光却十分古怪,瞟了穆景曜几眼,牵着儿子走了。
穆景曜收回目光,撇了撇嘴,对手机里说道:“哦,原来是那回。”又嗤笑道,“那小子真就闷着也不问你?啧啧,够能忍的啊。”
穆峥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一切,无声地笑了。他以为以裴昭闻的性子,在知晓自己只是个替身后,面对夏昀泽会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从此再无回头的可能。然而他没有想到,那人不仅没有退却,还给了他这样一个惊喜。
——裴昭闻对他的心思,比他以为的要深。
这是否意味着,他的“狩猎”可以更容易些?
然而他又想到林雅,那的确是个迷人的女人,落落大方,光彩照人。他自己便是惯于伪装的人,自然看得出一个人的性情真假。林雅其人,即便有着那样堪称惨烈的过往,个性中的爽直与包容却仍是毫无作伪,苦难灾劫尽数沉淀为成熟的风华,独一无二的魅力。
如今他已明白,这几年里,裴昭闻的拒绝或许不是因为念念不忘的初恋,而是因为那个可笑的误会。可是那张照片呢?对于裴昭闻,又是怎样的意义?
穆峥叹了口气,心中自嘲,为了一个男人,他也真是煞费苦心。
可是却从未想过放手。
他想起数年前还在b大的时候,曾无数次与裴昭闻擦肩而过。那人惊才绝艳,在整个学校可谓风云人物,他自己其实也有些名气,却从未得那人多看一眼。
他那时偶尔会想,这个人,大概是整个世界都不在他眼中吧,那样的冷漠,仿佛没有什么能触动他分毫。
直到某天他被围堵在夜里杳无人迹的树林中,黑暗里忽然传来一道严肃又冷淡的声音,犹如乍破的天光,平地一声惊雷,撼动了他整个晦暗的人生。
他转过身,看到了裴昭闻。
仍是孤身一人,行走在寂静的黑夜里,端严挺拔的身姿带着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坚定地伫立在那里,欲拯救他脱离困境。
那一刻,穆峥忽然感到一种难言的悸动。
在他头二十年的人生里,享受过的温情爱护少得可怜,除了他的小舅舅,这世上再无人肯在他承受命运恶意磋磨的时刻,义无反顾地挡在他面前。
只有一个裴昭闻。
便如十多年前那场不堪回首的噩梦里,他被绑了手脚,蒙住口鼻,扔在满是灰尘的破败的屋子里,陌生男人肮脏的双手猥琐地摸上他的脸颊身体,淫亵的嬉笑声几乎刺破他的耳膜。
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破落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他看到了夏昀泽冷酷的面容,犹如降世神袛,于那千钧一发之际带他走出绝望的梦魇。
记忆里的画面与眼前这一幕奇异地重叠,只是多年前,那场他自以为的救赎不过是一场可笑的骗局。从始自终,真正肯对他伸出手的,只有这个尚算陌生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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