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略略皱眉,“朕前阵听说,柳爱卿身子不妥,而今痊愈不久,便出任此行。吃得消么?”
朝臣听皇帝如此直接,暗暗腹诽。
“谢陛下关心,臣已无大碍。”
皇帝便点了头,“既你已此说,那么朕便准了。”
“陛下且慢——”
柳断笛听得此声不由一楞。似乎察觉什么,脸色大变。
尔后只瞧四皇子踱步迈上正殿,行礼后便道:“陛下,儿臣早闻此次灾势颇重,亦想走访一番,安得筹南一片民心。”
皇帝思索一阵,眉头蹙的更紧了。此次钦差,并非往昔走访一番便能作罢。而是直接关系到百姓与朝廷,况且灾情尚未平复,险情再覆之事也常有发生,人命关天,岂能儿戏?皇帝打量着殿下的四儿子,无论亲宠,左右都是亲生骨肉,说心里话,定是难以舍得。
见皇帝不表态,四皇子似乎摸透父亲的心思,连忙接着道:“儿臣虽是皇子,却也并非不学无数,儿臣以皇家之名,钦赈灾区,想必也能够安抚些许情绪了。‘平则平天下,安则安民心’之志,向来并非枉谈,请陛下以百姓为重,以天下为重。”
皇帝抚着额头,终是点头准许:“江山社稷,有尔等皇子,也不枉朕一片苦心,准。”
“谢陛下谬赞。”
四皇子埋首下去,行了谢礼。
“平身罢。”
殿内出奇地静。卯时将过,隐约传来宫外鸡人敲更声。司礼监扬起嗓子尖声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无人响应。司礼监宣过‘退朝’后,皇帝便起身入了正宁宫的偏屏;身后朝臣齐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也退下了。皇帝平时为人亲厚,很少刁难臣子,今日怕是真的怒极,不然断不会背了往日风范。退了朝,不少大臣都暗自吁气,唯恐一个不留神儿,将自己亲手送上断头台。不少人亦是颇有幸灾乐祸之意,等柳断笛出丑的人,绝不在少数。
出了正殿,才觉冷风刮得刺骨。此季辰时尚还未闻曦云,掩掩淡赤与素白交织在拂晓天际。延外的宫人手中点提油灯,灯芯将要燃尽,浓风肆虐微稀蜡苗,恐是要灭了。
正宁宫廊下,俨然而砌的台阶,每阶高不过五黍许。于日日早朝的官人来说便是习以为常。正数九十五阶,显是根据‘九五至尊’由来。中间余出来约有十来丈,旁道些窄,通常早朝便是从旁道列队而入殿内,若是差意踱错了正阶,便是大不敬之罪。
柳断笛走在最后,平日走来轻松的路今日反倒颇有不顺。不过他也不急于随波逐流,只是慢慢跟在后面。不少人忙着上去阿谀奉承,凑在柳断笛身旁言喧个不停。好不容易将人打发走,四皇子便瞅了时机贴过来,碰巧听到柳断笛压低声音低咳一阵。
四皇子皱皱眉,“不是都好全了么,你这又是怎么了?”
柳断笛停歇了咳嗽,刚要行礼,却被四皇子一伸手拦下来:“得了得了,你我之间不必使得这个调调。”
柳断笛望他一眼,也不答话,只是自顾自地走路。四皇子赶忙跟上去追道:“你今日怎么了?不舒服么?”
柳断笛停了脚步站在原地,半晌才挤出一句:“皇帝钦点,派我去筹南赈灾,你跟着瞎凑甚么热闹。”
四皇子一听便笑了,“原来是这事,我还道甚么呢。怎地,我请旨跟你一同办事,你不高兴?”
“古人长云‘清者自清’,到你这儿却是反着来了。”柳断笛道。
“清者自清尚还不知,但这‘秋花遮暮屏风灿,留与闲人听一弦。’的理儿,自然还是懂得。”
柳断笛盯他一会儿,不由放缓语气:“……真是歪理。去那险僻之地,又怎比得上京城安逸。”
四皇子丝毫不介意,只是一笑而过。然后便同柳断笛一道去了柳府。柳断笛的府邸在京城许南面,几近城郊,也不止一次被四皇子打趣,‘你堂堂从一品的朝廷大员,竟奔波忙碌地比市井常民还来的辛劳。’,但他生性喜静,纵然有力,也改不掉这般性子。再者,居这处似乎有两年了,于情于私都不想另建府邸,四皇子便也默许,不再劝数他。
清晨的巷景是极好的。
摊贩为了养家,早早起来架火灶,淬火燃。而彼时炉烟还未烧熟,没有铺天盖地地黑气。偶有几人低语,但不嘈杂。一副飨客协协,人也乐得其所。稍有沕穆之息,却也不甚察觉。几片碎叶括在马车顶上,发出簌簌声。柳断笛向来不雇轿夫,一是觉得全然不需,二则因为步涉半个京都,轿夫实是不便。
四皇子坐惯了步辇,马车极为颠簸,见柳断笛祥装不知便也不好开口,只得忍了。
柳断笛瞧着四皇子狼狈不堪的样子却是极为受用,于是便使眼色给自家车夫,叫他牵了马车在京都内故意多绕几圈。不绕则以,一绕便耽搁了时辰,等三人驱车回府,门口的官轿已然备着多时。
轿旁那人持着拂尘,似乎有些焦急。见柳断笛回来,便急忙迎了去。当见到柳断笛身边的四皇子时,他显然有些奇怪,然后便又更加殷勤地上去问安。
能够出宫来,又识得字的公公,本就不多,应是父皇身边的贴身太监,这倒也不怎么怪异。四皇子不认得他,却依稀记得跟在他身边的小公公,好像是叫福顺的,前几月才晋上来的少监。
“四皇子与柳大人这一上午都去哪儿了,可教奴才好找,您看,我这儿还急着跟陛下那里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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