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天气正好,风轻云淡,微微的寒,浓浓的暖,相交的手,缠绕的心,许下的诺言,铭记于心间。
翌日,莫无没有道别。
冷青翼醒来时,屋子里已只剩他一人。夜里一直睡不着的他,之后大约被点了睡穴,否则那人离开,又怎会不知。
离别愁苦,莫名孤独,那人不在的日子,难熬无比。
“前辈,我们重盖这伙房吧,我来帮着……”
他找了事做,与老者不辞辛劳盖屋子,白日里忙前忙后,忙得筋疲力尽,可倒在床上,仍是夜不能寐。
“前辈,你带我去看看莫无小时候待的地方吧,我有些好奇。”
他央求着,去了那个莫无与狼同住了五年的洞穴,也见着了鬼狼山的野狼,摸着冰冷的洞壁,思念更重,压在心口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前辈,还有酒么?我陪您喝酒吧?”
第二日晚间,他与老者喝着酒哼着曲,不胜酒力的他,很快就有些醉了,跌跌撞撞回了屋子,睡在床上盖了棉被,只觉得冷,冷得怎么都睡不着,酒劲上来,头晕目眩,无比难受,心中却想着,明日便是那人回来的日子,一分分耐着、熬着,直到天明。
那一日,他等在通往山顶唯一的那条小路前,从清晨等到黄昏,又从黄昏等到了次日清晨,吹了一日一夜的风,未等到那人。
“大概有些不顺利……”
他对老者笑着说,自然是在安慰自己,整日沉迷武学的老者,对于莫无的去留早已习惯。
“再等等,再等等……我去做些吃的吧。”
伙房已是重建,食材还有许多,他一个人在伙房里忙东忙西,做了满桌子的菜、点心、汤羹……依着老者的话,再来三五个人,都够吃。
三个碗,三双筷子,三只酒杯……两个人。
夜里睡不着,他又披了厚实的衣服去路口等,月光下的小径模模糊糊不知通向哪里,只觉得或许下一次眨眼时,那人便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带着笑,还有温暖的怀抱。
莫无离开后第六日,他病了,染了风寒,一直咳,高热来来回回,纠缠不去。他自己开了方子,拜托老者去抓了药来,自己熬了,自己喝,收效却不好。
第七日,老者看不下去,说是去穆远山庄看看什么个情况,便也下了山,山上独剩下他一人,越发显得孤苦伶仃。
又过了两日,心疾复发,雪上加霜。
“咳咳……唔……咳咳……”冷青翼按着阵阵刺痛的心口,撑起无力的四肢,吃力的穿好衣物,微显踉跄地走进伙房内,熬了清淡的粥,食之无味,却强迫着自己吃了下去,却因咳得太厉害,又呕了一些出来。
“咳咳……”打扫了地上的狼藉,他乖乖地坐在炉子边上熬药,浓浓的中药味儿刺鼻得很,惹得胃里一阵阵翻腾,待药熬好,皱眉灌下,苦涩的液体滚落喉间,稍稍压下了一些风寒,浑身暖了些。
灭了炉火,将伙房收拾干净,他便又按着心口向屋子走去,没走几步,心口骤然剧痛,眼前事物天翻地覆,模模糊糊间,只觉得又硬又冷,便失了知觉。再次醒来,天色已暗,不知今夕何夕,浑身都已冻僵,地面有些暗红颜色,想来之前心疾发作得狠了,竟是呕了血。
勉力支撑起身子,心口只余闷痛,倒是无碍,但寒气再次入侵,头痛欲裂,便支撑着又弄了些吃的和药,这才爬到床上,裹着被子瑟瑟发抖。
莫无离开第十二日,他开始只做三件事:吃饭、喝药和等待。
不睡觉了,睡也睡不着,睡着便是噩梦,梦由心生,心已缺损。
但他按时吃饭,按时吃药,无论吃了多少,又吐了多少。
莫无离开第十四日,食材半点不剩,药物也就剩下最后一顿。
喝下了最后一碗浓黑的药,他笑了笑,像是很久没笑了,嘴角都有些僵硬。
“咳咳……我等你……”喃喃一句低语,转身离开了再也不会踏足的伙房。
如今,要做的事,只有一件了。
风吹着毫无光泽的发,谁也没有回来,但他却依然在等,苍白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不知想着什么,耐着什么。
第十五日,他苦苦支撑,终是等来了一个人,却不是要等的人。
“小翼,你出来了这么久,该玩够了,我带你回府。”
那人笑着,在他眼中显得无比狰狞,步伐不稳地退着,那人进一步,他便退一步,直到身后的树阻了去路,直到再也无处可退。
“怎么?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么?”
那人笑着走到他的面前,捏着他的下颚,迫他抬头,他竭力挣扎,拳脚相加,却被那人一拳狠狠招呼进虚撑的身子里,剧痛蔓延开来,他无奈地软倒在那个冰冷刺骨的怀里。
“小翼,你总做些多余的事,若不是那些阵法机关碍事,这些天也不用过得这般不好。”
像是温柔,像是关心,字字句句里,真真假假其实他分得很清,索性闭上了眼,不愿再看,这般虚伪不堪的嘴脸。
“小翼,你不能这样对我……”
腹部又吃一拳,他下意识睁开了眸子,张了唇,一粒圆滑的物什塞入口中,直落入腹,无香无味,不知何物。
“来,我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
风吹起,卷了满地枯黄,那日,他离开了鬼狼山,没有等到要等的人。
你一定记得,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
这句话,你也记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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