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夷受西野所阻拦,西野大将军的嫡长子在京中为质,袁世冲脑抽了才会以卵击石;南方百越有镇南将军章芝亦镇守,虽父子不亲,章芝亦却不至于叛君叛父。
然而,西野袁二现身京城大与,显然是这两者中已经有了变数。
袁世冲不会脑抽以卵击石,除非出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而这机会,必然在令太师魏公寝食难安两件事中的另一件:章芝亦和百越。
章芝亦智勇忠义,有五千亲兵,受封镇南将军,可调度南州府十万兵马,可以说只要百越有镇南将军章芝亦在一天,大与就不必以南州府为患。
南州府出事了,必定是镇南将军章芝亦出事了。
瘸子想到这里,他已经被送到了天牢大门前。
在阴暗的牢室里呆了太久,好一会儿才重新适应了外界干燥明亮的环境。
他放下遮挡在眼睛上方的手掌,眯起眼睛,终于看清楚了门前坐在华贵马车上的男人,一瞬间,瘸子散漫污浊的脸上闪过凌厉的神色。
“周,显。”
那华贵马车上的男子身着素衣,脸色苍白,一手扶着朱漆的车架,嘴角一抹轻佻笑容:“许久不见,陆嘉仪。”
第14章 妖骨香
周显住的地方十分清雅,看着似乎并不像一个讲究门第的世族贵胄家里,一席蔺草,一方竹榻,案桌上红泥小炉温着一把拙朴的泥壶,散出淡淡的氤氲。
周显人称周郎,当年与陆嘉仪并称钟昭公麾下两大东南才俊。
罗氏尤其是罗重门下遭到章长胥一番血洗,唯独两个中心人物例外,其中一个就是周显。
罗氏历代忠血铁骨,即便军威权重,从不被世人所疑,除了唯一的例外,钟昭公罗重。
当初钟昭之乱,钟昭公身在内宫之中,其亲信周显以建国令调度京畿宿卫军,封闭王城逼宫进犯,因此,“钟昭之乱”初时又被称为“周氏子之乱”。在众人看来,纵使周显是那把谋逆的刀,其主钟昭公罗重才是握着那把刀子的手。然而事实的真相却是——
周显的确做了听命谋反的棋子,可他的主子却不是钟昭公罗重,而是如今保下他的人。
犯了谋逆大罪却依然可以脱身保得性命,乃至高官厚禄,除了权势滔天心思深沉的那位,又还有谁能做到呢?
白皙纤长的手指翻过两个茶碗,垫着粗布,将泥壶里的茶水倒入碗中。
有人叩响木门。
周显眼睛也没抬一下:“进来吧。”
两个家丁抬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讲他稳妥地安置在药师对面的坐席上,然后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将整个厅室留给这两人。
来人撑起身体调整了一下姿势,还带着水汽的乌黑长发,如胶似墨般垂落下来,晕湿了身上轻薄的麻纱长袍,光着脚踩在蔺草席上,敞开衣襟,露出被搓洗得泛红的脖颈,剃干净了胡须,一张清俊雅致的书生面孔上,露出似笑非笑的微妙表情,眼角微微翘起,像只狐狸,又像打呼的家猫。
周显将其中一个茶碗放在对方面前:“许久未见,嘉仪还是这般风姿卓越。”
将自己刷洗干净的瘸子端起药师递来的茶碗一口饮了下去,擦去嘴角的茶汁,道:“客气,周郎仪态更甚从前。话说魏公何时送我往菜市口行刑?”
传闻中那个衬托出魏公章长胥骄奢淫逸、阴郁深沉的胆大妄为、偷盗禁宫财物之人,便是眼前这瘸子,早早被判了刑,却至今没有被拖去菜市口。
周显看着他有恃无恐的样子笑了,视线落在他那双苍白羸弱的腿脚上,出口问道:“嘉仪的腿伤如何了?”
陆礼,字嘉仪,东南三大姓陆氏之子孙,“钟昭之乱”前,可谓权臣罗重最得力的幕僚之一,少年便得神童之称,才学fēng_liú,诗书礼乐射莫不敢说不精,唯独少年时一双腿疾,毁了他纵马江湖的梦想。
他是除了周显外,唯一被留下的钟昭旧部,只是活着的原因却截然不同。
陆礼靠在素色的锦缎软枕上,头发上的水渍污了好一片价值不菲的暗纹绣面:“不如何,老样子。”
周显见状也无愠色。
当初陆礼在罗重身边的时候很受重用,钟昭公罗重为了医治他的腿了不少精力,那大概是陆嘉仪最为得意的时候,一双腿,只要不是高难度的骑射奔跑,几乎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这正是当初罗重为你医治腿伤的药。”周显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陆嘉仪面前的案桌上。
陆嘉仪漫不经心的神色淡了下去,视线转了过来。
玛瑙青玉瓷,大肚细颈的瓶身,不过两指大小,安静地立在桌面上。
他伸手抖落袖子,拔了瓶塞放在鼻子下一闻,顿时皱起了眉头——
果真是那熟悉的呛鼻香味,辛辣中带着股甘凉,像是猛地从鼻腔冲到天灵,能把人整个贯通开来。
陆嘉仪塞好瓶塞:
“……这药你是怎么弄到的?”
陆嘉仪的的腿伤在东南湿热的雨季捂了数天,伤口腐烂,连命都差点要不回来,那双腿,在整个东南,乃至王都大与的药师医师治疗之后都没有恢复的希望,却是罗重最后找到这种名为“妖骨香”的丸剂,才令他重新站了起来。
然而这药丸珍稀,方子密不外泄,只知道其中需要添加一种绿玉研成粉末,而这种绿玉产自南州府越地深山,只有用产自西野的黑金石才能研磨成药末。黑金石产量极少,通往北夷的咽喉要道山谷关丢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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