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母后被困在项王军中吗?”我涩然问道。
母后有些寂寥地笑了笑:“是啊,你还记得。”
我微微虚了眼,不禁冷笑:“今日……父皇问刘如意时,他竟说是他自己不要紧,怕拂了父皇的皇威……我之前没有发现,他小小年纪,竟如此聪慧善宠。”
母后嘴角轻蔑地勾了一下:“他算什么,他就跟他娘一样,就会这么点功夫。全是小道,今日之后,宫中那些宦者宫娥,自然会知道桂宫荣宠无加,刘如意是最得宠的皇子,连太子也比不上,谁也不敢怠慢了他们母子一丝一毫;可是他因为小道受宠,也会因为小道失去天下。这件事传道百官耳中,传到天下士子的耳中,你可是孝悌忠勇的兄长,他是目无尊卑,容不得兄弟的孽子。盈儿,你今天做的很对。万事就是如此,能忍的人,方能成就大业。”
我一怔,笑道:“母后说的极是。”
8、第八章 月下 ...
第二日一早,我便带着刘建去了太学,孙叔通是一位长须及地,面目和蔼的老者,他先赞扬了我在皇家宴会上为了礼仪斥责戚夫人的事,说我忠勇可嘉;然后又问了问刘建的识字情况,发现他除了数字和自己的名字外,并不会写其他的字。
孙叔通仍是按照给我上课的进度讲习论语,通篇都是孝悌仁义,他教人如何遵守儒家道德,却并不说帝王如何让儒家道德和尊卑礼仪为自己的权谋所用。
我也渐渐明白了历史上的刘盈指责母后除去戚夫人的理论根据何在,一个是“宽”,一个是“仁”,一个是“恕”。曾子也说,夫子(孔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余光扫过跪坐在我身后侧席的刘建,却见他学习的甚为认真,眉毛攒的紧紧的,目光牢牢地钉在竹简之上。
下了学后,我不禁顿下脚步,转身望向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的刘建,微笑着问道:“建弟弟,今日进学感觉如何?”身后帮我抱着竹简的几位宦者也随即停下了脚步,低眉顺目地躬身立在一旁。
日光照在刘建黑黄的皮肤上,乍看之下似乎有写羸弱,可他的一双漆黑的眼睛,灼灼地盯着前方,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听到了我的问话,他似乎吓了一跳,回神忙低下了头,硬邦邦地低声答道:“好多字都不认得。”
我一手扶住了他单薄的肩膀,和煦地微笑着,柔声安慰道:“我像你这般大时,也不认得,慢慢来就好,不必心急。”
他点了点头,眉头皱了起来,偷眼望向我,又随即低头下去。
我试探着问:“建弟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他低着头沉寂了半晌,道:“孙先生说,立身以忠,那我以后,是你的臣子了?”
我心下一跳,面色郑重地道:“你是父皇的臣子,也是父皇的爱子。今后你是我的兄弟,也会是朝廷的栋梁。孙先生是当今大儒,你定要好好研习孙先生教予我们的立国为人之本,今后方能辅佐父皇,成为国柱。”
他看着我的眼睛,低头轻轻地道:“臣弟知道了。”
我不禁佩服起孙叔通来,他今晨对于孝悌尊卑的讲解,确确是深入浅出,还伴随着大量上古的精彩故事,无一不证明遵守儒家道德者必能垂拱天下。
比如尧舜禹的“禅让”是何其贤德。又比如周公在周武王死后,辅佐成王之德何其盛——虽然成王年幼,周公却不乱尊卑,作为叔叔铺作幼主侄子。这些故事都让孙叔通穿插在论语的讲解中,引人入胜。
若不是上世考古挖掘出的上古史书记载“昔者尧衰,为舜所囚”;若不是上世考古发现,周公的祭祀器皿是王器而非臣器,周公已然兄亡弟继,成为大周之主——我可能也要被孙叔通的那番精彩的“禅让”和“周公辅政”故事蒙蔽了。
我虽不信孙叔通的故事,他讲时我也是神游天外,但显然,刘建是信的,之前他对我虽感激,但并无什么尊卑,如今竟开口称了“臣弟”。
看来孙叔通此人,日后可以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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