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惊出一身冷汗,我差点被他骗过。
“先生!”我大声道:“为人君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父皇如此,我亦如此!”说罢,我将背上的青铜剑刷地抽了出来,掷于地上,没入这青石板中,刀锋犀利,竟有一半的剑身埋入青石板之下,另一半嗡嗡作响,震动不止,在黑夜的烛光中,闪动着耀眼的金色。
他的脚步顿了下来,转身怔怔地看着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到我的面前,我抬头望他,他喃喃地道:“丞相上月自宴会归来,便言于我,太子受天之祥瑞,虑其年幼,智近似妖,果然如此。”
我心下一惊,原来我在大臣们的眼中,那场宴会的作秀,竟表明了我智近似妖……那日我犹如身在梦中,不曾清醒,自得玩耍,并不知道那便是现实。
智近似妖……是匹夫之智,却非众人之智……并非吉兆啊。守拙之利,古今皆然。今后,我必须收敛。
却见他在堂内来回踱步,步伐不似适才迎我时的飘逸,似乎更加沉稳,他忽然顿住了脚步,抬眼望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戚氏见责于宴上,便是因为如此了……”他看着我的眼睛,烛光在他的瞳仁中跳跃,我这才觉得他是鲜活的,眼中荧荧若火,刚才那般……竟如提线木偶。
不禁恍然——天下大定,他满腹韬略从此无处施展。寂寞这个词也许并不适合他,但是他刚才迎接我的态度,他留侯府一番荒凉气象,难道不是心中的枯萎么。
却听他续道:“萧丞相说的对,你有帝王之志,却无帝王之才。”
我心下大惊,脸上却仍然挂着笑意。
他停在了我的面前:“帝王中,有志有才者可谓乾纲独断;有志无才者,或猜忌成性,或残忍暴虐。”
心下微空,却也发觉他话中有话,忙接道:“还请先生指点于我!”
他又问道:“太子有何志向?”
我一怔,这件事,我从不曾对人说……
如今,我想保全性命,便得坐上龙椅。
可我不想在死后,如历史上的刘盈一般,被冠上“汉惠帝”的恶号。
“小利曰惠,君子以义”。“汉惠帝”三字,直指我目光短浅,好施小恩小惠,却不顾国家大义。本该属于我的庙号“汉太宗”,最后却落入了汉文帝的囊中。
父为雄,母为枭,
刘盈弱子,情何以昭。
可如今,我又该往何处去?
父皇不喜欢我,母后将我挡在她的羽翼之下,现在的太子傅孙叔通只是一介制定礼仪的儒生,连纸上谈兵都不曾教过我。如今日日夜夜,我都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脉搏,它在跳动,却急躁无律,我甚至无法预料它哪天会冰冷下来,只留下历史的笑柄……
我渴望了解对我生杀予夺的父皇,我渴望知道行军布阵,我渴望知道帝国的治理,我渴望了解阴谋和权术……
我心中想象过很多变强的方式……甚至,我还渴望战争——那种古往今来集中权力的最佳的通途。
——功高震主的将领比比皆是,无需赘言。战争和做工程一样,其间全国人力、物力、财力都由主导人调配,他可以此来调动人马,分配利益,排除异己,收买人心,扩充地盘,提拔心腹。
比如大禹治水,天下的水被他治好了,天下便也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他回头就将舜流放到了苍梧,自己登位,并向天下宣布,舜觉得他“仁德”,自愿将位置让给了他。这和舜上位的方式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心中敬慕古代的圣贤,尧舜禹易位的故事是如此的激动人心,我也想效仿古人,通过战争的方式聚集权力。
奈何……我身无长物,这种想法,也只能心中想想而已……
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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